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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不是太冒失了?”裴徊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侍君前失贞是死罪,那奸夫是不是也当斩?”沈茴握着雪色的帕子,仔细擦他指上的血污。鼻息间是淡淡的血腥味儿,是他从幼时起便厌恶的味道。他睥着她专注为她擦拭手指的模样,说:“咱家一阉人,皇后失贞的罪降不到咱家头上。”他仔细地瞧她,企图辨出几分无措恼火,或者悔意。沈茴却只是轻“嗯”了一声,说:“若是上策行不通,自然只能行那下策。”“不怕被降死罪了?”她这才鸦睫轻抬,凝眸去望他。盈盈美目含情,所谓顾盼生辉大抵便是这样的双眸。她鸦睫微颤后,眸中染上几分轻浅的勾人笑意。情绪在她的眼中像有了层次,慢慢递进,又慢慢逼近。“本宫忽然想起来陛下爱美人,从不是那种看重女子贞操的凡夫俗子。”她微微加重了语调,“陛下圣明!”“为了侍奉好陛下,本宫午膳只用了小半碗清粥,晚膳更是只用了一盏暖暖的花茶而已。待见了陛下,必然再不会失态地吐出来。”沈茴指尖捏住裴徊光衣襟一点,攥紧了再轻轻拉了两下。那幅度细小微弱,几不可见。她望着他的明眸中,再次递进两分轻佻来,她问:“掌印觉得本宫可能哄得陛下欢心?”裴徊光垂目看她,漆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深如寒潭。沈茴腰背微微挺直,凑得更近一些,贴着他的耳,低语:“若是得了赏,还要谢掌印让本宫尝过风月滋味,于取悦陛下大有裨益。”她挺直的脊背又软下来,温柔靠着他,枕着他的肩,噙着丝笑痕深深将他望着。从始至终,裴徊光的目光未曾从她的眉眼间移开。他想了一下,她在明黄龙床上展颜绽放的模样。这样干净纯稚的美人眉心点了朱砂钿,眸中染上魅愫,什么样的欢心取不得?于是,他望着她的眼睛,徐徐开口实话实说:“就算是九霄仙人的欢心,娘娘也哄得。”下一刻,裴徊光膝上一轻,沈茴已经起来了。“掌印安歇,本宫要回去重新沐洗往元龙殿去了。”她弯腰,将那方沾满血污的雪帕子塞进他的手中,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又转瞬松开。她转身下楼,不回头,脚步也不留恋。唯有搭在臂弯的藏青披帛随着她的脚步,飘出些逶迤婉转的弧度。裴徊光依旧坐在圈椅里,听着她一步步踏在木梯上的声音,渐渐远无。他身上的雪衣干净整洁,拂了拂前摆,就连她坐过留下的皱痕也散去。半晌,裴徊光起身,走到窗前,将木窗推开往外望去。万籁俱寂,连风也散场,只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无休无止。被玉檀相夹的窄路上堆着厚厚的积雪。沈茴扶着灿珠的手,逐渐走远,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踩过的痕迹。石榴红的斗篷将她整个身子裹着,就连柔情蜜意的云鬓也被兜帽遮了。无星无月来相照,唯有窄路两侧玉檀间栉比的昏暗宫灯引路。天地皆暗。不久,沈茴的身影便隐在了黑暗的远处,看不见了。裴徊光抬手。那雪帕子是干的,未曾湿过水,自然不能将他指上的血污完全擦净,留下了一点点痕迹,那痕迹悄悄留在他指上的纹路里。“至于吗?”裴徊光低笑了一声,“呵。你即不来,咱家也舍不得。”裴徊光望着玉檀夹道的黑暗尽头,慢悠悠地舔了舔手指。·沈茴坐进凤舆,立刻用微颤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向来畏寒,此时竟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只得用凉凉的手心来降温。所有强撑出来的从容冷静荡然无存。可她仍旧硬着头皮逼自己去回忆,回忆刚刚在书阁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可有纰漏。竟,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听着抬舆人密密麻麻的踩雪声,沈茴逐渐冷静下来。到了这一步,不管今晚侍寝时裴徊光是否来阻止,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沈茴想要的,从来不仅仅是为了避开圣宠。更重要的,是日后帝王驾崩时,裴徊光对齐煜的支持。“娘娘,袖炉在您身侧。”灿珠在外面说。沈茴这才将一旁的袖炉握在掌中,慢慢取暖。沈茴先回了永凤宫沐浴换衣。灿珠给她收拾衣物时,发现她裙里沾着的血污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她也不敢将衣物交给宫婢,亲自来处理。沈茴收拾妥当后,元龙殿的车鸾已经过来了。沈茴神色如常地登上车鸾,沉月和拾星一路忐忑地跟着。皇帝并不在元龙殿,还在兰贵人那边。元龙殿的掌事公公奉承地弯腰解释:“听太医的意思,兰贵人已经发动,小殿下马上要生了。是以陛下虽耽搁在那边,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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