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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艰难地把行李箱从架子上抬下来,还有几袋年货,就这样提着两堆东西下车。冬天的凌晨叁点已经很冷了,而她的衣服全都塞在箱子里。只能顶着凛冽的风,一步一步往外挪。
身后是高铁出站时发出的长鸣,铁轮挤压铁轨滑动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形成另一种独特的呜鸣。
淼的助听器并不能听见远方的声音,但夜太静了,静到声音会被黑夜放大。看着疲惫的人潮从高铁站的门口涌出,形色各异,或欣喜,或疲惫,亦或者懒得做出任何表情。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还是妹妹之前给她买的那件,穿得旧了,一直没舍得换。手上抱着一条羊毛围巾,不停地打开手机确认是否有妹妹的消息。
手指冻的僵硬,关节的骨缝处已经被冻的有些发痛,南方的湿冷轻而易举地能穿透皮肉。他看见了一个不高的身影,穿着卡其色的棉衣,两只手提着满满的东西。看一眼就知道是渊,她站在人群里是显得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生机勃勃。
渊也看见了他,迈着冻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手里提的东西太多,导致看起来像一只企鹅。
呵出的气是一团团的白雾,淼听见她在喊他:“哥哥!”他把她包裹进了他的怀里,用衣服包裹住她的头她的肩,只能渊听见他的心跳,隔着几件衣服。
渊回抱住他的腰,手臂收紧。贴近点,再贴近点,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拥抱是人这个物种的共识,你的左心贴在我的右边,弥补了我右边没有心脏的空白。
不需要华丽的辞藻,在深夜,给予一个远归的人一个拥抱就足以。
淼给渊戴上围巾,又接过了沉重的行李。他看见那个斜插在大购物袋里的旺旺雪饼的一角,勾了勾嘴角,他那个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的最爱吃的零食。
不像是渊读书的城市,南安市的郊区很冷清,路边随意散落的麦当劳肯德基的包装袋,夜晚有老鼠在垃圾堆里穿行。
淼提前在车站附近的酒店里开好了房间,是个标间,本就不是什么高档的酒店,大厅里昏暗得厉害。电灯泡也是那种用了很久的,打开开关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凑合一晚上,渊没有想着洗澡,草草地把脸洗了一下。她站在浴室里刷牙,哥哥在收拾她的行李,无非是把她迭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再迭一遍。
她靠着门口,含糊地喊了声哥哥。
“哥哥。”
“嗯?”
“我今晚还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像是害怕他拒绝,她没有看他的眼睛:“我不和你抢被子。”
他没有拒绝,只是站起身把旁边的枕头拿过来,并排放到一张床上。
叁点半,她靠在他的臂弯里,在黑夜里抬着头直视着他的眼眸,那双含着湿意的温良眼眸。她和他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眼睛,一双隐藏着海底即将喷薄的火山,一双如同冰川下的深潭。
她的双手穿过了他的腰腹,手心贴在他的背上,她的耳枕在他的心脏之上,两具肉体隔着厚厚的衣服依偎在一起。
她想了很久,她的指甲在他的背后划着他的衣服,她问:“哥哥,你会离开我吗?”枕边人的呼吸一滞,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好像被人拆穿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答非所问:“明天,我们要早一点去坐车了。”
渊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不再言语,只是在他的怀里乖乖的睡了。不去问,就不会失望,不去想,就不会难过。她为什么要问呢,是她疯了,他没疯……
她太累了,像小兽趴在母兽旁边那样睡得很沉。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胸口之下,有几缕贴在她的腰窝上,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那个问题其实是有答案的,只不过是他不敢答,一个人面对另一个人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他想,这个问题或许该由他来问:“妹妹,你会赶我走吗……”
他不能将她占有,她是她,本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不该被他拽下泥潭。他或许在指望她知道之后得到妹妹的垂怜,哪怕只是她的玩物。
在大厦没有倾倒之前,他可以小心翼翼地去汲取一些留恋,未来如何……他闭上了眼,那就交给未来吧。
黑夜中,有老鼠啃咬电线的声音,它爬过走廊的墙角,皮毛蹭过墙纸,窸窸窣窣的。老鼠,一个夜行动物,只敢在黑夜中睁开它绿莹莹的眼睛,悄悄窥视这个不属于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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