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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递上去后,幽州官衙上方气氛凝沉,郁气经久不散。胡人小打小闹他们能纵容,可是抢走了税粮跟永宁县还他们的欠款那就太过分了。至于其他被抢走的东西那都是永宁县的私产,同他们无关。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总是不好跟朝廷那边交差的。还有他们的钱,看永宁县的意思他们是不想管这笔钱了,否则也不会通篇哭穷。借钱哪能不还的?可永宁县这个穷乡僻壤,他们也没办法催,人家是真的没钱。
幽州太守沉吟许久,终于下令让人过些日子去核查。若是情况属实,他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写奏书秉命税粮一事,这奏书还不能随便应付,需不伤及两国情面,又能将幽州彻彻底底地摘出去。但无论如何狡辩,估计最后都是得挨一顿批。
永宁县真给他甩了一个大难题。
鉴于永宁县办事不力,幽州不少官员都对裴杼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连带着十分不喜。若不是他无能,事态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任凭外面风起云涌,永宁县却是岁月静好。
尽管胡人给百姓带来了困扰,但是县衙很快就派了差役帮衬他们修缮屋顶,郑县丞还捐赠了不少麦子给他们播种。这郑县丞平日里看上去也不是那等富贵之人,可关键时候竟然能慷慨解囊,一时间赚回了不少口碑。
粮食送出去之后,郑应成还收到了不少百姓自发送过来的谢礼,都是些干菜,家境好些的会送几枚鸡蛋,趁着赶集特意送去县衙让人转交,兜兜转转也送到了郑应成手里。
除了他,裴杼也收到了许多。
这种心意最是珍贵,裴杼感动不已,见郑应成不说话便觉得他也应当如此,上前揽住他的肩膀:“郑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感动?只要你心系百姓,百姓自然也将你放在心间,尊重爱护都是相对的。眼下冬小麦正在育种,郑大人若想去看看,可以同我们一道出城,最近城外百姓们应当都想见见你。”
郑应成嘴角抽搐,裴杼该不会以为他爱吃这一套吧?呸,他稀罕这些?他稀罕的是金银财宝、高官厚禄,这点不值钱的东西顶个屁用。郑应成将手上的干菜丢给张如胜,反正都已经被裴杼知根知底了,他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用不着,我对种地不感兴趣,对这些廉价的干菜同样如此。”
临走之前,郑应成还臭着脸跟差役吩咐:“下次别收了,收了也别往我这儿送,看着心烦。”
裴杼“啧”了一声,这臭脾气可真难感化。裴杼上辈子生活在福利院,碰到的也都是苦命人,竟没一个像郑兴成这样戾气深重。
郑应成不管,裴杼却不能不顾。今秋的小麦比往年种的迟了十来天了,裴杼别担心时节不对、日后收成不好。他要是个富裕地方的县令,何必愁这些呢?但是他穷啊。
小麦买下地之后,裴杼每日都得去城外,除了看小麦情况便是勘察永宁县四周了。魏平给他的堪舆图太过粗糙,裴杼不得不自力更生。
他外出时,王绰也跟着他一起。起先是担心裴杼身娇肉贵的,不适应郊外环境,但很快,王绰就发现自己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裴杼。
从前跟着他那个好学生一起体察民情、招兵买马时,即便走上一天也不觉得辛苦。但如今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年纪到了,略走半日便气喘吁吁。抬头看时,原本以为不行的那个仍旧精神奕奕,再爬两座山都不在话下。
王绰苦笑一声,老了,四十有六的年纪,可不就是老了吗?正喘着气,面前多了一道阴影。
裴杼有些懊恼,他光顾着勘察,都忘了还跟着一个病号了,王绰先前受了伤,这段时间也没怎么休息好,早知道就该让他呆在县衙里了。他转过身,不由分说地将王绰给背了起来:“我带你回去吧。”
他们的牛车还停在上颍村,等找到牛车他们就回程。
王绰浑身僵硬:“大人,万万不可,您还是放我下去吧。”
“有什么可不可的,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不也是我把你背回去的吗?把你叫出来总不能让你再病一场,放心,等到人来了,我就放你下去走。”裴杼可舍不得衙门里的笔杆子倒了,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宝贝疙瘩。
裴杼是个外向的,与人相处废话也多,忍不住对着王绰絮絮叨叨,大谈特谈养身之道。从前他们福利院的院长很精通此道,裴杼看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会了几招。
王绰心中五味杂陈,若是他还是太傅,自然有数不清的年轻人愿意巴结他,可他如今已经是个穷困潦倒、病体缠身的可怜虫而已。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的善意,相处这些日子,王绰几乎没有感受到他对人的恶念,即便是对着郑兴成,裴杼从来也是心平气和,偶尔还能插诨打科两句。
心系百姓、心胸豁达,这样的心性,何其难得?只是被束缚在这边陲小县,又能有什么成就呢?
王绰忍不住替他担忧:“大人今后想做什么?”
裴杼关于养身的话匣子一收,转头又念叨起了别的:“我也不瞒你,最近频繁出来确实是为了一桩要紧事。永宁县紧靠潮白河,潮水、白水旱涝不定,两河汇聚之后河道又浅,还无堤坝,时常改道。我看县衙中的记载,这两条河十年九涝,去年夏天附近田块就被淹了一次,若是不管日后还得生乱。所以我才想着看看能否修个堤坝,或者水库之类。”
他这些天转来转去,就是为了寻个合适的地方。
王绰心里已经盘算起来了,口中道:“大人若不嫌弃,属下也可以帮忙。”
裴杼惊讶:“你还通水利呐?”
王绰谦逊道:“略知一二。”
不过是主持修过运河、治理过两回黄河水患罢了。顿了一会儿后,王绰又问:“那大人准备现在就建?”
“不急,衙门最近手头紧。”
裴杼刚说完,脑海里阔别已久的系统忽然出现。看到裴杼的任务进度,系统欢快道:“哇,进度可以啊猪猪,这么快就开启了第二项任务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裴杼给吓了一跳,下一刻他就磨了磨牙:“你还知道回来?”
还胆敢叫他的小名!
系统委屈:“这是什么话?我安顿了二号宿主之后就马不停蹄过来找你了。你以为第一个任务为什么那么简单,连个时限都没有,还不是我给你开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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