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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刮进耳边,鸟雀声听得渗人。莫清澄扭身看看后面不远的瓦山,不由得拢拢衣服,靠莫非坐近了些。
真佩服这小兄弟,一个人从十来岁就住这,换做他,吓都吓死了。
莫非见莫清澄不说话,大概是听进去了,笑着拍拍他肩膀:“澄子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呢?”
“原是来和你讲小河村那家的事,我们上次听热闹那个,他们就姓冬,你知道吧?”
“哦,冬...冬旺是吧?他家那事怎么了?”莫非故作才刚刚想起,回到草凳上继续剁草,把长长短短的茅草剁成半尺长的,借着忙碌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莫清澄被“野兽钻窝”的事扰了心绪,也没看出莫非有什么不对劲。
他坐到边上胡乱帮忙理着草,“嗯,前头我们去大姐夫家插秧,听我姐姐说,冬家早几天热闹得很。哪个想得到呢?冬家的老子娘是瞒着哥哥给他寻倒插门的。”
“做媒的也厉害,几天功夫居然就访到了两家!一家就在泥桥,姊妹五个,父母还在,就是老娘有些腹痛之症,听说家里就是治病治穷的。如今只剩最小的女儿还没出嫁,打算留在家招个女婿给父母养老”。
莫清澄说到这停了,端起碗喝水。
莫非的心沉了下去。
这家招亲的,听着好像不怎么样,可细思起来还是不错的。泥桥离小河村近,家里能给做娘的治病治到穷,说明一家人善又心齐,倒插门的只要人品不差,日子难不到哪儿去。
若是冬冬愿意,那他也只能认了。
“还有一家,说是......茅岭那边的,茅岭你知道在哪儿吗?”莫清澄砸吧砸吧嘴,又接着说。
“没,还真没听过。”莫非回过神,是好是坏,先等莫清澄说完。
他外出做工过几回,方圆百里可以说有哪些村户心里略略都有数,茅岭却是一点印象没有,该不会出了常平县吧?
“我大哥也不知道!那做媒的厉害啊!这都寻到哪儿去了?该不会是......”
“茅岭的这家怎么了?他、他家怎么闹的?成了哪个?”莫非只想知道冬家的事,做媒的厉不厉害,管他呢?
“哦哦哦~~~茅岭这个说是有三个闺女,老汉四十冒头,早些年喝醉酒把腿摔断了,好几年都走不了道了。家里当娘的麻利,带着闺女田地家里一把抓。日子嘛,难还是难的,大闺女才十六,小的一个九岁,一个八岁。”
莫清澄忽然神神叨叨起来,“听说——前头连着两个儿子都‘丢’了,哎,可怜!如今年纪大也生不出了,活也难做,只得给大女儿招婿。他们还打算出二两银子,说是给男人家父母养老!这家也好啊,闺女多,嘿嘿,若是有意的话,两家再等上几年就可以换亲了,真是天作...”
男人做不了活,丈母却精明厉害,还有两个小女儿那么点大,上门女婿一去,不得当骡子用?何况,还不晓得在哪个山高水远的地方,去了怕是终身不得见父母了,算什么好的!
莫非胸腔堵着一口气,柴刀猛地劈到墩子上,他盯着莫清澄:“澄子哥!还喝水不?”
他都急死了,莫清澄说点事总是扯七扯八,要不是怕被这大嘴巴的家伙晓得自己的心思,真想扯着他的衣领让他直接把话都倒出来。
如今还只得咬牙硬等他慢慢说。
莫清澄已经说起了兴头,浑然不觉莫非的意思,摇摇头:“不喝不喝,说完就走了。”
“如今我算明白,为何我大姐说冬家不堪了。这两家,若那让疼儿女的父母来选,必是挑泥桥那个。非子,你猜到了不?那冬家居然要第二家,把泥桥的回了!”
泥桥这家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而茅岭那个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二两银子。能看中这家的,只能说父母是见钱眼开。
“啧啧,真是不讲究,这和卖儿子有什么区别?原我还猜,他们要茅岭的,可是打算换亲?可我姐夫说,媒人也提了一嘴,冬家直接说不换......唉,摊上这样的娘老子,那老大可真要遭罪哦,怪不得耽误到现在。”
若是换亲,自家也有儿女在别人家里,那对媳妇女婿多少会好点,两家再隔得远,说不得也会走动一二,不至断了亲情往来。为儿女着想的父母,肯定会做此打算,何况两家情况契合呢?
而冬家一口回绝媒人换亲的提议,莫非大致也有猜想。
换亲,双方都出了人,就不必再出钱。而单纯的结亲,看能力、财力和心意,十几两能结,几百文也能结。
对方出二两向冬家“买”老大,冬家许是想着只花几百文或一两给老二找个愿意的就行,家里还能落个一两多花花。
以那家父母的德性,是完全有可能的。
莫清澄摇头晃脑感叹着,好在天色不早,他还记得自家牛在河边喝水,等着他去牵呢,耽搁片刻,自己又把话续上了:“听说,做媒的后来上门,那哥哥就晓得了。他居然真像你说的,不同意!一下子闹开来,家里老的又哭又喊,小的,就是那个弟弟冬旺,也不小了哦~就骂哥哥,说他和老子累死累活挖的田,马上要栽秧了,哥哥在里面掘出几个大坑害事。现在有这么好的亲事,还嫌东嫌西,怕是要赖在家里祸害一家老小......”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向莫非,疑惑地问:“我表姨说那哥哥半夜在自家田里挖大坑,旁人以为他是偷水的,摸上去想打,才发现是他。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不想倒插门也用祸祸家里吧?”
莫非又高兴又难受,酸气涌上来捂住了他的口舌。
他当然知道冬冬为什么这么干,人家根本不是去挖大坑,而是去填坑的。
真正的祸害是那个当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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