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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它什么时候出来?」她捻起来摇晃,「蚕又丑又傻,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咯。」
「喂!」卫长风把那茧夺过来,「你别玩它了,来说说我!我高低也得是个副将吧!」
「不行。你成天笑咪咪,看着就不安好心。我娘说这种人都很有房子……很有后宅。」
「很有房子?」卫长风没想明白这句评语,回家路上琢磨出来:啧,原是很有城府。
卫长风被气笑了,拈着那蚕茧在手心颠来倒去地玩,最后放在床头,期望有蛾飞出。
由于这个将军没什么脑子,还太不讲道理,他虽为军师,却早早生了忤逆的心。
卫长风巴不得江淮南早点儿被她那想养皇后的娘擒走,好夺回属于自己的大好河山。
然而有一日,江淮南当真被抓去做个安安分分的美人。短手短脚的她去学画册里的成年女人轻歌曼舞,卫长风夺回将军之位,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憋屈。
那年他六岁,蹲在相府门口等江淮南出来骑马打仗,却看见她扮得很滑稽,拖着两条长长的水袖,背赘弯了。她娘笑吟吟地掰她肩膀,让她不要含胸。
这哪儿是去当什么美人,这分明是受刑去了。他想。
他小声说:「伯母,我来找淮南玩儿,请问她有空吗?」
她娘生得美,人也温柔:「卫小公子,我家淮南是女孩,同你们玩不到一块去。请回吧。」
江淮南的小脸上愁云满布,哀怨地朝他看了一眼,刚张口被她娘拽上马车。
挂在她脖前的两枚玉扳指被带得猛烈晃动,发出阵急促的脆响,叮当叮当。
她喜欢漂亮的稀罕玩意儿,尤其是玉扳指,她手小不好戴,就系着挂脖上。
明明不像,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船工离岸时,向离人吹响的哨。
他追了几步,江淮南掀开帘子大叫:「卫军师,我改日再找你——」
他接着追,傻乎乎地跟着叫:「江将军,你多保重——」
那马车驶出了他的视线,消失在天与地相交的那条线。
他跑不动了,才慢慢地往家走,黄昏,夕阳砰然坠地。
他喜欢看广袤的天空,多美,同时替看不见的她惋惜。
「保重」
只两个轻飘飘的字,但却偏偏要说自己「重」,还要「保上一保」,真是奇也怪哉。
他爹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每逢出征,他娘就要骂骂咧咧地去替他缝衣裳,一层又一层,工序繁琐令人发指。缝得太差,于是他娘又拆线重来,如此折腾下去,要再等上三五日。
他爹说:「婉婉辛苦了,不要太操劳,我先去西北了。」
她埋线,头也不抬:「多等几日,又不会叫你掉层皮。」
他爹说:「打仗是等不得的。我会早些回来,你保重。」
他娘只好说:「哦,卫原,你也保重。」
于是他爹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出征红绸,在一片春光烂漫中赴阵杀敌。
他娘静静地坐着,圆滚滚的泪一滴滴砸在未完工的衣裳上,啪嗒啪嗒。
她反刍似的,翻来覆去地倾吐那两个字:「保重,卫原,你千万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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