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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便一片笑声,有人问谢研究员:“这么说,这东西应该是出自清宫的了?”
“定陵发掘没发现陀罗尼经被,明代应该没有,基本断定它就是清朝的。”谢研究员道,“我现在就怀疑它是清朝哪个皇帝用的,你看清朝光是被盗的皇陵就有四座,别的那些太后陵、妃陵就不说了,至于到底是谁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年造办处应该都有记档,我们得回去仔细查查。”
“可惜了,我们组里张老师他们几个都已经下班走了,该他们今晚看不到了。”谢研究员笑着问冯妙,“这东西能不能先放在我们这儿,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拿来就是请你们研究的,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把它捐赠给你们了。”冯妙笑道。
“我说冯妙同志,你没明白你捡了多大的漏,”谢研究员正色道,“不管它是谁的,就冲这件东西,它也足够珍贵了,你要出手,起码比你买来那八十块钱得翻上个几十几百倍,如果真确定是清朝哪位皇帝的,那就是无价之宝,是国宝,那就不能用钱来衡量了,谁都没法给它定价。”
“这么说吧,”谢研究员道,“这东西要是落到那些走|私文物的败类手里,弄到国外,转眼就给它拍出天价。”
“我买它又不是为了赚钱。”冯妙沉吟道,“也算是个缘分吧,这件东西该有它的机缘,让我给遇上了,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把它捐给你们故宫博物院了,我反正只花了八十块钱,不管多少钱,我都不愿它流落海外。”
“你说真的?”谢研究员跳起来,指着其他人笑道,“你们大家给她做个见证。我是真的……我他妈的,每次听到海外市场又拍卖我们什么什么文物了,又拍出什么什么天价了,我就真的很想骂娘,我多么希望这些东西,都能回到我们国内,都是我们的国宝啊。”
“不用做见证,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冯妙顿了顿,目光略有些怅惘道,“其实我更希望,这些东西都能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冯妙,你真不打算来跟我干这一行?”庄老说道,“我是真觉得,你很适合做这方面的文物保护研究工作。”
“庄老,我这段时间其实也想了很多。”冯妙道。
她经历了沂安太妃墓的遗憾和追忆,也经过了前阵子参观定陵的事情,心里其实真有很多触动,尤其她自己,也曾经经历千百年前的时光,目睹人间沧桑。
“可能有时候,你会有很多惋惜痛心,有很多无奈,会觉得世间太多事情无法抗拒、无法弥补,而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渺小。”
庄老:“我明白你的意思。圆明园都烧了!”
庄老说道,“我跟小谢不一样,我这个年纪经历了多少啊,经历得多了,听得多了,感觉都麻木了。但是我们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努力,不就是为了弥补和避免更多的遗憾吗,作为我们,上不能对不起老祖宗,下,好歹也给子孙后代多留点儿东西。”
“你就说这个经被,”庄老指了指谢研究员抱在怀里呵护备至的盒子,“这东西要不是你遇见了,它很难说会遭遇怎样的命运,可能没人再发现它,可能就当一块普通的破布朽了烂了,它也可能终有一天重新面世,但是它可能很难有机会再回到故宫,要是留在国内被人收藏还好,要是流落海外,哪天新闻上又说拍出多少多少的天价,我们也只能骂几句娘,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把它要回来,不然我们还能怎么样?”
“我们不能做到所有,但是对于这件东西来说,你为它做的,就太有意义了。”
冯妙回去继续完成了最后一周的见习,回到师大,才知道自己俩儿子干了什么。
在食堂附近,清洁工大爷一见她便笑道:“那俩小小子是你儿子呀,这阵子每天都在那边的小树林玩,中午来玩,有时候下午也来玩一会儿。”
冯妙这才知道儿子们的“秘密基地”,不大的一片小树林,其实统共也就篮球场那么大,周围人来人往的,倒也没什么好担心。
她出去见习不在学校,俩小子就像撒了欢的野猴子,每天中午和下午等她放学的时候,就跑到小树林来玩儿,在里头捉虫子、数蚂蚁,抓知了,挖泥土建设“堡垒”,她还说呢,怎么整天把衣服弄得这么脏。
冯妙倒也没去惊动儿子们的秘密基地,回去好笑地跟方冀南聊起来,方冀南说:“别管他们,城里孩子钢筋水泥都养得没处玩了,为什么熊孩子老念叨回老家过暑假呀,好不容易有个玩的地方。”
“没管,”冯妙笑道,“这几个星期可都是老爷子给他们送饭,每天中午打发小李骑个自行车,给他们把饭盒送过去,看着他们吃完再回去,给小孩惯的,每天有荤有素还带水果的。现在我实习结束,就不用再麻烦老爷子那边了,我还是带他们去食堂吃。“
她摇摇头笑道,“怪不得俩熊孩子对我见习那么支持,连二子都没那么黏人了,又有好的吃,又能玩儿。我这一回来,中午再看着他们背背书、午休一会儿,他们能玩的时间就少了。”
“小男孩大一点了,老那么黏人还不糟。”方冀南道。
两人聊起那件陀罗尼经被的事情,冯妙当时看了夹层里的东西,已经判断十有八|九是御用之物,于是她就跟方冀南说,如果最终确认这件东西真是哪个皇帝的,她打算把它捐给故宫博物院。
“捐啊,”方冀南不以为意道,“不就八十块钱吗,还用得着跟我商量。”
冯妙:“它要真是御用,可就不是八十块钱了。”
方冀南:“反正你八十块钱买的,咱们这样的家庭,还能拿它赚钱怎么地,捐了挺好。”
“你真不打算考研?”方冀南问道,“媳妇儿,不是咱们自己夸啊,其实我也觉得,你如果要做这个工作也挺好,毕业后你可以回故宫工作,你有这个手艺和特长,你自己也喜欢,你看你考了师大之后明明也一直关注这些事情。”
“你这人静得下心来,挺适合搞搞学术、做做研究的。有些工作你得看什么人做,你让我一整天对着一块布料,我肯定干不了。”
“我这不是在考虑吗。”冯妙道,“眼下我主要就是考虑,我要是再读三年研究生,家庭经济倒不成问题,可是咱们大子到时候都要上中学了,俩孩子户口还在老家呢,现在户口管得越来越严,万一到时候上中学再费事。”
“就因为这个?”方冀南眼睛睨着她,顿了顿,满嘴奚落的口气道,“我说冯妙同志,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你能不能操心点儿该操心的事,不该操心的事就少操心,就算户口迁不过来,你儿子还能没有学上了?再说你就没关注过知青政策?除了带你儿子,还真是就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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