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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丫头来撤了碗筷。春慧道:“我是不晓得外头的那些布阿人阿的,但也能说两句宽慰话,姑娘可与我说说?”
李婠心知她心意,笑道:“这可难得你开口了。这说来也话长,我原先在梁州开了坊子,我如今想着在京里边儿也开个。”
春慧笑:“近来都忙这事儿了,我晓得。”李婠道:“我便置了房、地、一应物件开张了。只可惜。”春慧问:“可惜什么?”
李婠道:“‘同行是冤家’。”春慧道:“这我到晓得,虽说京里头人多,可行商也多,本地的抱团,不叫外头人进去。”
李婠点头笑道:“是了,正是如此。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只又更棘手些。这京中商人不以血缘姻亲和地缘乡谊结成,反倒各自抱团成行。木料、布、米、茶、盐行,银、药材,都各有各行会。这行会当家人偏偏又组了个‘同心商会’,木行沈家,布行褚家都在里头。既筑学馆,捐桥修路,协理捐税,又囤积居奇、以权牟利、放京债。一层层,蛛网样的。”
春慧听了,暗念那句:“一层层,蛛网样的。”似有所感,只觉一张网铺天盖地笼在她们头上,让人动弹不得。半响,春慧道:“我听了,可说不出什么其他话了,只得说‘天无绝人之路’。”
李婠笑道:“正是如此,明日便替我送帖子去褚家罢。”
却说李婠头天送了帖子,次日往褚家去。褚家一管事媳妇抬轿子来接,李婠道了谢,坐上轿去。一行人径直到垂花门前,轿子歇了,那管事媳妇掀起轿帘,扶李婠下轿。
李婠见人欲拥她过垂花门进后院去,便问:“褚当家在后院里头待客?”那媳妇笑回:“今日不巧,老爷外出去了。”
李婠听了,心道:好个下马威,遂问:“既接了拜帖,给了回信,如何又外出了?”那媳妇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未留头的小丫头转过屏风出来:“太太请奶奶进屋说话。”那媳妇忙道:“奶奶送来拜帖,老爷见了命太太在院里置办酒席,太太正屋里候着奶奶了,已等了许多时候。”
李婠正待推拒,又见屏风后一丰腴妇人面上带笑迎了出来,后随着七八个姬妾、大堆丫头婆子。
这妇人是褚义夫人,笑道:“我坐屋里头左右等不到人,索性我亲自来请。”又与李婠道:“出来的小丫头手脚不利索,怠慢了。”李婠连道不敢。
因着主家出门来迎,李婠也不好再言其他,只得随众人进了里屋。
见礼毕,众人落座,又有下人捧了茶水果子来。那妇人将李婠视为寻常亲戚,言语亲和,待人周到,只说些京中趣事,姬妾也妙语连珠,李婠虽话少,但言之有物,一时十分相和。
半道有人来请宴,又一番推让,众人告了坐。褚夫人举着酒盏道:“我家老爷有要事今日外出,失礼了。”
李婠心下明白,也举了酒盏,道:“无妨、无妨。”两人饮了杯中酒水。
李婠往窗外一望,笑道:“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敢问褚当家哪时候回?”褚夫人听后,勉强回道:“怕要晚些。”
待吃了酒席,已是掌灯时分。褚夫人与众姬妾陪坐着,茶已吃了七八盏,咕噜话也说了十几箩筐,均面带倦意,李婠只端坐在圆凳上,端着茶吃着。
来客并未告辞,主家也没得赶客的理儿。褚夫人落下笑来,淡声道:“老爷今儿怕还要晚回些。”李婠道:“应当的,褚当家事忙。”
听了此言,褚夫人面色越发不好,道:“敢问是哪样事,不如我代为传达。”李婠先道了声谢,后道:“事关重大,当面谈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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