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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猎场,贺兰明棋第三次被贺兰破用马别开。
她勒紧缰绳,看出对方今早在故意找茬,只是她今天心情不错,便也懒得计较,带着警告意味地瞥了贺兰破最后一眼,调转方向往另一片林子里去。
猎山一连几日放晴,高处还有些积雪尚未化开,贺兰明棋甩开护卫,一径往深处去,没遇着狼匹,倒是瞧见一只公鹿。
她屏息拉弓,刚刚放箭,簇头飞到一半,被另一支箭矢横空突袭,钉到一侧树干上。
气鸣声使鹿受了惊,眨眼功夫便潜逃不见。
贺兰明棋面无表情地扔了弓,摸到腰侧长鞭,猝不及防往箭来的方向甩去:“发什么疯!”
破空声响起时,贺兰破驾着马往身侧一躲,数尺长的冷鞭堪堪擦过他的护腕打到后方的杉木上,留下一道三寸深的白痕。
这一响过去,姐弟二人便已各自拔了刀,跃下马背,难分难解地打起来。
贺兰破矫健,贺兰明棋个子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挑,平日光脚也只比他低了不过小半个头。如今蹬着长靴束着发,各自手上拿着雪掖和惊霆,混战之下,简直分不出你我。
两个人在深冬这片山林里打得杀气腾腾,你出了上招,立时便被我拆解下招,刀刃划过刀刃,几番擦出火星子,僵持不下时,贺兰破忽后退抽刀,猛地将雪掖从贺兰明棋肩头飞出去。
一只刚跃到贺兰明棋背后的白狼被捅穿心脏插到树干上,呜咽过后便垂头死去。
二人短暂地休了战。
贺兰破走到树下拔了刀,把狼扔给贺兰明棋。
两个人一言不发上了马,正沉默往回走着,贺兰破开口道:“祝神的药,是你提供的?”
贺兰明棋这才明白今早这场架是为谁而打。
“是啊。”她摘下手套,呵出一口白气,拿出水袋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又扔给贺兰破,“我当是什么事儿,在这儿跟我大动干戈。”
贺兰破接了水袋却没喝,拿着看了一会儿,又扔给贺兰明棋:“他会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死不死干我哪门子事。”贺兰明棋见他不喝,干脆捧着水一饮而尽,“贺兰家的人有恩必报。他救了我的命,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后果如何,他自己负责。我又不是他老子娘,还管上他死活了?”
祝神自然是没有老子娘的,全世界唯一能管他死活的人,就只有一个贺兰破。
偏偏他还不愿意让人管。
贺兰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低头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他知道?”
“怕?”贺兰明棋哂笑一声,两个人已不知不觉走回了营地,她下了马,任由护卫将马牵走,慢悠悠往自己的帐子里去,“我只承诺给他药,又没承诺不告诉你。”
她隔着几丈站在帐子前,不远处疏桐正等着禀报什么,贺兰明棋先招手打住,又回头对贺兰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先记着自己的身份。一切等冬猎结束再说,别在这儿给我搞出乱子。他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差这几天。”
再过去,却听疏桐在她耳边低声道:“祝老板来了,他腿受了伤,属下便请他进去坐了,这会儿就在帐子里。”
贺兰明棋无声向后一瞥,见贺兰破同捧着一盏桔子的刘云已离开了一段距离,就打起帘子进了帐。
一进去,祝神便同她行礼,贺兰明棋边走边抬手:“祝老板腿脚不便,免了吧。”
同时在心里想:“好一个人面桃花的病秧子。”
待祝神靠回椅子上,贺兰明棋坐在上首,看着他,又心想:“白桃花。没血色。”
她招呼疏桐:“把炉子往祝老板旁边移。”
要是把人冷死了,贺兰破还得天天找她打架。
祝神谢过,喝了一口热茶,捧着手炉,同她絮絮讲起天听教与顾氏之间的渊源:“天听教创造人沐得,当年还是沐氏的嫡长子时,因父亲杀妻而离家出走,后来带着教徒回家,将自己的父亲当众斩杀,沐家自此分崩离析。这传言当年我听说便觉得蹊跷——若那些教徒真只是平民百姓,怎么可能抵抗得了沐家的势力?如今才知晓,当时沐得能快速把他父亲处以极刑,一来是他依仗自己少主的身份,二来,是顾氏老家主在背后给他支持和援兵。那一帮子所谓的教徒,本就是乔装过后的顾氏的人。往后天听教慢慢组建,沐得虽表面对沾洲各部分势力保持中立,但暗中仍与顾氏有所往来,不知是为了报恩还是被顾家家主拿捏住了把柄。直到顾氏老家主去世,新任家主顾海川便又接手了顾家与天听教之间遗留下的事务。顾海川虽年轻,为人做事倒是心狠手辣,比起老家主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这儿,他忽问:“贺兰小姐,还记得六年前粱城之乱吗?”
“袭氏的粱城?自然记得。”贺兰明棋回忆道,“当年袭氏出征有功,我特允许他们独立出去自成一族。哪晓得没两年袭老头子和夫人暴毙,又无子女,只能让侄儿临时顶替家主之位。没过多久,就听说天听教查出来是侄子害死了他们,还是府里下人逃出来告的状。天听教处死了那个侄儿,按理这粱城和袭氏麾下人马都该归还贺兰氏,哪晓得顾氏提前得到了消息,先一步把粱城占领了。那时我和贺兰破远在东方,城中大将皆外派边境,贺兰家有心无力,无暇顾及,只能认栽。”
祝神笑道:“若我说,那告状的下人是顾海川策反的,天听教找的证据是凭空捏造的,袭家的侄儿是枉死的,顾氏的消息是一早得到的,你怎么办?”
贺兰明棋凝视祝神片刻,也笑了:“早前听闻顾海川能得到老家主青睐,本就是靠粱城一事翻的身。若祝老板能给我一些当年的蛛丝马迹,只要足够有力,光凭这一件,我就能毁了整个天听教。”
“贺兰小姐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只是这证据,”祝神眨眨眼,“还得贺兰小姐亲自出马。”
贺兰明棋:“哦?”
祝神好整以暇:“我派人去查了一下,六年前顾氏派出去收复粱城的将领正是顾海川的心腹,叫左悬。如今那人就在喜荣华里,瞎了两只眼,要求柳先生诊治。可我听闻柳先生行医多年,早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不医治与邦州顾氏任何相关的人。柳先生多年从未与旁人亲近,除非金银钱财所驱亦不为权贵诊病,唯一钟爱便是他随行的那只黑猫。新近倒是听说他待贺兰小姐与别人不同。这步棋怎么走,走不走得动,还得看谁能劝动治病的人。”
祝神辞后,柳藏春没多久便端着安神汤来找。
贺兰明棋心不在焉喝了汤,柳藏春一如既往端了空碗要走,被贺兰明棋叫住:“柳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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