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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消散在那夜的风中……
救她的是谁?应该不是残暴贵女,贵女应该恨不得马上将自己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或者将她囚禁起来日夜折磨,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苟延残喘。
贵女不可能用这种迂回手段——救她给她时间让她发育,等着有朝一日在她最快乐的时候大嘴巴抽她,长线钓鱼收获延迟满足的极致快感。时间久且效益不明,贵女不会等。
再说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她身为从小金尊玉贵的人上人,此番遭此横祸,自己马上或是已经身陷囹圄,应无暇顾及其他,所以不是她。
也不知是哪位有眼光的好心人,慧眼识珠救了她这个人间明珠。
遇上她可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不过,她才是伯乐。
重活一世,这次我一定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哦,不是,是这次,我特么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白一一一边在院中踱步,一边心中暗暗发誓。
成年人的接受适应能力很快,人一旦适应了疼痛,疼痛阈值一下子就高了,俗话说的,疼着疼着就不疼了。
痛感渐缓,白一一和铁牛来到灶屋端饭,铁牛掀开煨着饭的陶锅,粟米粥,上面用三根筷子架着一个野菜窝头。
小米粥好啊,还刚好是稀的,她的最爱。白一一不爱喝稠粥,米是米汤是汤的喝,她才觉得舒服。干就是干,稀就是稀,不干不稀,黏黏糊糊,混混沌沌,秩序紊乱的,她不喜。
野菜团子是干的,吃起来是苋菜、灰灰菜加杂粮面,蔬菜也是白一一的最爱。她很喜欢吃菜,只要不是过于剌嗓子难下咽的纯粗粮,素食比肉食吃得欢,吃肉总让她觉得腻。
不过那是前世。
这一顿白一一吃地心满意足,打了水,顺手把锅碗刷了,铁牛像只着急的小狗似的围着她打转:“放着我来!姐姐你歇着!”
白一一突然狡黠一笑,沾水的指尖“啪”地一弹,晶莹的水珠在夕阳下划出弧线,正中铁牛鼻尖。
“哎呀!”小孩儿炸了毛,抄起水瓢就要反击。白一一边笑着躲闪,边示弱讨饶:“我有伤我有伤。”
二人一顿嬉闹,惊得院角的母鸡“咯咯”飞上草垛。
活着真好——白一一心中感叹。
像晒透的被单裹住身子,像第一口米汤滑下喉咙,像这满院鸡飞狗跳的热闹,实实在在硌着指尖。
陈阿奶牵着金花的小手,跟从县里回来的王氏一脚跨进院门,正瞧见——
白一一挽着裤腿坐在矮凳上,手里攥着把篾条,跟小孙子头碰头地较劲。那小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脑门上还粘着片竹叶。
“哎哟我的祖宗!”陈阿奶嗓门顿时拔高了八度,“让你躺着养伤,倒在这儿教起小猴崽子糟蹋好材料了?”手里的包袱皮一抖,刚买的蜜枣滚出来两颗。金花“哧溜”从她胳膊底下钻过去,捡了枣子就往嘴里塞。
白一一张了张嘴,“阿奶”这个称呼到底没能叫出口。她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一头乌发用木簪利落地绾在脑后,两颊红润得像个年轻媳妇。她腰板挺得笔直,青灰色短打裹着丰腴的身材,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爽朗干练。
在乡下,做农活儿的女性也都穿短打,窄袖窄裤干活方便。精致裙装只在出门或需要会客的特殊日子,比如逢年过节,会亲访友,上香赶集等,不需要干活儿的时候穿。
“怎么?嫌我当不起你这声‘阿奶’?”陈阿奶眉毛一挑,她双手一叉,嗓门亮得像打锣:“咱们庄稼人不论虚岁,我大孙子都会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了,叫你个黄毛丫头喊声阿奶还委屈你了?”
白一一还没答话,陈阿奶已经风风火火上前,粗糙的手指按在绷带位置上却意外地轻柔:“大夫说你这伤得半月才能好,要敢偷偷下床——”
“我就把桂香刚买的蜜枣全喂了后山的麻雀!”
“阿奶,别啊。”白一一忍俊不禁。陈阿奶这才露出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好喝药好好卧床,不然明天就给你换黄连!”
白一一笑着颔首。她这下知道为何刚才铁牛那么笃定,一点儿也不担心阿奶和人干架了。
王氏身形娇小,低着头,浅褐色的麻布衣领洗得发白,肩头一块青布补丁针脚细密得几乎隐入布料。“这是县里回来的铁牛他娘。”陈阿奶嗓门一亮,那妇人顿时像受惊的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抬起头的瞬间,日影恰好掠过她光洁的额头——二十五六的年纪,眉眼生得极周正,只是被局促的神情压了些光彩。她嘴唇动了动,白一一才听见蚊子哼似的“姑娘好”。话音未落,耳根已红得透亮,连带着补丁间露出的那截后颈都泛起薄粉。
白一一灿然一笑:“婶子好。”
听见人声,王氏下意识把磨出毛边的袖口往掌心攥了攥,“我去熬药。”说完就贴墙往灶间走。
秋阳透过窗棂,在灶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氏正蹲在土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浅褐衣襟上细密的针脚。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起身,袖子蹭了蹭额角的汗,朝白一一腼腆一笑:“你怎么来了...这儿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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