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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官威（第2页）

他问一个，下面的司吏就摇摇头，他们当然只能摇头。

县丞又转向架阁库典吏，“要不然，就是架阁库的事情？”

架阁库典吏尴尬的笑着摇头。

县丞扫视堂下一番继续道：“各房各有职司，该你做的就要做好，堂官已然在座，你尚不知今日堂上办理何事，事事等着上官吩咐，要你何用。”

这是明火执仗的打脸，唐承不由脸色铁青，不敢接县丞的话头

县丞作为佐2官代县事，桐城只有一名佐2官，连主簿都没有，现在桐城就县丞最大，所以县丞除了还要给勉强算是班子成员的典史一点面子外，其他人都是他可以任意处罚的。

唐承以前不买佐2官的帐，一是仗了知县的势头，二来他很确定佐2官不太可能在本县升任一把手，哪里料到会出现知县空缺的情况。

县丞见唐承不说话，穷追猛打道：“承房典吏有何话说。本官若选了放告，原告被告具要到堂，人证物证皆需备齐，之外尚有当地里老到堂见证；本官若选了比较钱粮，乡约、里老、里册书、花户人等，又是否都候在堂外？”

唐承见状明白，自己不说也不能善了，况且他今日只准备了放告，钱粮方面的人一个都没来，要是县丞果真选了钱粮，自己更交不了差，唐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硬着头皮道，“属下请大人先断讼告，便是那送交卷宗的三件，相干人等都已候在仪门外。”

县丞盯着唐承问道：“承房既确定了今日要放告这三件，是否已在八字墙公告时日？原告被告人证物证是否具在？”

唐承看县丞胸有成竹的模样，心知不妙，但又不知到底哪里出错，就算自己放告排号有些猫腻，但目前积压有三十件，县丞不可能把所有案子的人都叫来核对顺序。

当堂被上官追问，唐承心头十分慌乱，放告确实是要按县丞说的，排好日子还要在八字墙公告，通知相关各方到堂候审。但唐承以前并不这么干，以便于他随时调整放告顺序，从中获得好处，这是一个漏洞，但只是程序缺失，不算严重的问题。

唐承紧张的思虑一番，似乎没有特别大的纰漏，就算是没有公告，县丞也不能以这个理由重处他，心中有底之后便回道：“确是那三件，一应皆已备齐。”

县丞点点头，突然转向典史，“代知县事杨大人来时，已明令示下，非命案急切之讼，一律待新任知县上任方能过堂，徐大人，是否如此。”

徐典史一直看热闹，没想到县丞突然问他，瞟了一眼唐承后道：“确有此事。”

此话一出，局势急转直下，唐承目瞪口呆，这句话对于他犹如晴天霹雳，违抗坐堂官的明令便是大罪。

“昨日分明是…。”唐承急切的说到一半，却又张口结舌说不下去，昨日县丞衙署的一名皂隶过来通知他，说今日可以放告，现在看来，完全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可怜唐承开始还以为是选择讼状的把柄，其实连放告本身都是一个坑。

唐承全然不知杨知县说不放告的事情，实际上杨知县是私下吩咐县丞的。因为官司词讼有利可图，所以留下讼状给下任是一种潜规则，就是向接任者的让利之一，以便顺利交接其他很多不好交代的事情，所以这种事情，杨知县当然不会大庭广众的说。

当时在场的只有县丞和典史，县丞代理县事，徐典史不在其位，不会主动去找承办房叮嘱。所以只要县丞不跟承房说，那唐承就不可能得到信息。

而唐承并未经历过知县交接，昨天又接了那皂隶的口头通知，被县丞利用了机会，生生给他安了一个公然违抗坐堂官明令的大罪。

而偏偏代理知县确实说了这话，唐承想找知县告状都不知如何说，即便他豁出去了，越级向安庆府衙申述，事情却会牵扯到代理知县，又涉及到官场让利潜规则，唐承是绝对赢不了的，反而还会被安庆府重处。

而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县丞摆明要对付自己，就算说了昨天那皂隶过来通知放告的事，也是无凭无据，县丞可以一口否认，顺便再给他戴一顶血口喷人的帽子。

也就是说，县丞挖的这个坑，无论今日唐承如何应对，都是要掉到里面去的，要怪只能怪自己没问皂隶要文书。

县丞看着猎物掉入陷阱，依然神色如常道：“承房典吏将在堂官明令当做耳旁之风，玩忽职守不可饶恕，当惩戒以儆效尤，来人，杖责二十！”

县丞大权在握一声令下，几个皂隶上来顺溜的拿下唐承，这几个皂隶都是县丞衙署的人，他们不怕承房报复，加上平常就跟这唐承有嫌隙，毫不手软的当众脱了唐承裤子，拿起水火棍照屁股就打。

唐承挨了两下就开始尖声哭叫，啪啪的棍棒着肉声音不断，直到二十杖责打完，唐承烂泥一样摊在了地上，屁股上血肉模糊。

除了唐承的喘息，堂上落针可闻，堂下司吏衙役噤若寒蝉。明代初期讲究权力制衡，知县权力有限，连吏员都不能任免，但吏员的考评和惩处全在知县，明中之后知县权力完善，除了对佐2官客气点，有些知县甚至连典史也敢杖责。

衙役地位低下就更不用说了，知县对罪犯的刑罚只能到苔，但明代对吏员皂隶十分严苛，知县对属下的惩罚不属于法律，只算内部流程，倒可以随便杖责，明代被堂官打死的衙役比比皆是，从这个角度比较起来，衙役的地位还不如罪犯。

“唐承算是完了，县丞可是还要在桐城三年呢，如今跟他撕破脸了，新来的知县也不会为个唐承得罪佐2官。”焦国柞说着摇摇头，满脸的幸灾乐祸。

“唐承完了？”庞雨不由有点心痛早上的银子，“他妈的早知道晚点送，那银子还没管到十分钟。”

庞雨不太懂明代衙门，但唐承这次当众丢脸，在衙门中的威望绝对是一落千丈，日后若是没有有力的支援，在桐城绝难翻身了。

听堂上县丞得意的声音，“架走，让家眷领回，在家自省十日。”

县丞官威大，把权限用到最大化，也亏得县官没有权力直接任免吏员，否则唐承绝对职位不保。

县丞看也不看地上的唐承，由得三个皂隶架下堂去，让唐承光着屁股穿过堂下人群。

唐承被打得全身瘫软，神志已经模糊了，软软的不能受力，走过庞雨身边时，左边的皂隶手上滑了一下，唐承身子差点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