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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20（第5页）

nbsp;nbsp;nbsp;nbsp;“——李婶！今儿府里来客人，老爷和三太太在客厅接待，咱们都忙得热火朝天，你又去哪里偷馋了？大把年纪了领着薪水光管着吃不成……”

nbsp;nbsp;nbsp;nbsp;“方才外面有报童喊，张姐叫我出去管……”李婶忙辩驳，手里的报纸也要给她看。

nbsp;nbsp;nbsp;nbsp;“得啦！甭扯那有的没的，”那人却不耐烦再听她解释，竖着眉毛说，“你甭在这儿闲逛，去东阁送碗饭去——忙了一大清早了，我不说，你们谁也顾不上那里！”

nbsp;nbsp;nbsp;nbsp;李婶嘴张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哎”了一声算应下。见对方瞪她一眼又走了，这才忿忿转身，心想：就是方才张姐叫我出去看看不要有动静，你怎么不问问她？我的活难道少干了不成？哼，见天的鼻子朝天，你也不过是三太太旁的丫鬟，多了不起呐？ǚr

nbsp;nbsp;nbsp;nbsp;她心里有气，将那些报纸叠吧叠吧塞进裤兜，朝着近路到了后厨，那里也忙得热火朝天。李婶问了问，将蒸在笼屉里的两个包子放到了碗里，又盛了碟炒青芽就揣进食盒，扭头又向东阁去了。

nbsp;nbsp;nbsp;nbsp;这宅子三进三出，东阁是后罩房最东角的一间，里面住着大太太——虽说是老爷的正头太太，可半点事儿都不理，缩在角屋里头常不露面。如今府里的内务大都由三太太料理，那可是老爷跟前的红人，连带着身旁的丫鬟小子都分外得脸。除了这二位，还有位过了身的二太太，刚抬进门的四太太。

nbsp;nbsp;nbsp;nbsp;李婶托了好多门路才刚进来做活，对于这顾府后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她心里还气着那三太太的丫鬟，不免又猜测大太太究竟是什么人、是病了还是疯了才不管事。她脚步飞快，不一会儿便穿过长廊来到了最东角的那扇门前。这房间背阳，紧闭的房门上落着层积灰的影子。李婶扣了下门，就推开走了进去。

nbsp;nbsp;nbsp;nbsp;“大太太，您用饭——”

nbsp;nbsp;nbsp;nbsp;她一边喊着一边向内走了几步。屋内同样的暗淡阴沉，依稀能瞧见有一张雕花床，一张桌子，一扇屏风，还有几只高矮不一的凳子。只有窗户处闪着微光，细看才知那里竟燃了只湿油油的蜡烛，蜡烛旁还伏着个人影。僵直的，一动不动。

nbsp;nbsp;nbsp;nbsp;“大太太？”

nbsp;nbsp;nbsp;nbsp;李婶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将饭盒放在桌上，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她心底有些发怵，两只手摩挲着裤子，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放好饭菜。哪知她这动作却意外带出了些纸张窸窣的响动——那几张被她早抛在脑后的报纸，发出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格外分明。

nbsp;nbsp;nbsp;nbsp;李婶抖了一下，下一刻却见窗边的那人影竟微微动了。大太太在昏惨惨的烛光中缓缓转过脸来，身后的影子一截截晃动，应和着那身骨头挤压“吱嘎”的响声。

nbsp;nbsp;nbsp;nbsp;“啊！！！”

nbsp;nbsp;nbsp;nbsp;李婶吓得直向后跌去，裤兜里的一团报纸竟也被摔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她瞪大眼睛望着那个不冒活气儿的女人，从她过分苍白又瘦削的尖下巴，到嵌在眼眶里的僵涩的黑眼睛。大太太神态木然，衣着打扮却是得体的，尚且整齐梳着旧时女子的发髻，身上上衣下裙，是一片整洁又妥帖的月白色。

nbsp;nbsp;nbsp;nbsp;——倒像是女校学生会穿的款式。

nbsp;nbsp;nbsp;nbsp;“……报纸，”大太太的声音像是从老旧的收音机传来的，是首残缺流离的曲子，“那年……三月三……浄远海难……也登了报纸。”

nbsp;nbsp;nbsp;nbsp;李婶哆哆嗦嗦的，顺着她骨瘦如柴的手指看向了那滚进桌下的报纸，实在不敢开口说话。

nbsp;nbsp;nbsp;nbsp;“我没记错……”大太太自顾自说了下去，冷漠又古怪地开口道，“是……祭日。”

nbsp;nbsp;nbsp;nbsp;她再次转了下头，眯眼瞧着门外那三寸日光下的影子。

nbsp;nbsp;nbsp;nbsp;李婶呆呆望着她一步一顿似的走了出去，才反应过来出了事。

nbsp;nbsp;nbsp;nbsp;——今儿府里不是有贵客来着？！大太太这样式的，冲撞了可怎么好！

nbsp;nbsp;nbsp;nbsp;她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拔腿便向外追去，心中只安慰道：那客人在前院，只要我能尽快将大太太这喘不上几口气儿的截住，那就万事能了！再说了，大太太一把骨头轻，哪有我这壮实婆子力气大？到时要先将她“请”回来，也不是难事！

nbsp;nbsp;nbsp;nbsp;然而尽管她跑得快，出来时还是没能捉住大太太的影子。李婶不敢大声叫喊，一边留神一边又向前追，却终于在二院门前瞧见了那道白影——夭寿的是，她竟已经给人拦住了，那人还不是别人。

nbsp;nbsp;nbsp;nbsp;“……大姐，我一猜，差不多就是你。这么好的天，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养身体，出来做什么？老爷……”

nbsp;nbsp;nbsp;nbsp;三太太拿眼睛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伸手扶着头上新做的时髦大卷，身上是一袭绣着杜鹃花的改良汉装，风姿楚楚站在日光里，十分的鲜活动人。

nbsp;nbsp;nbsp;nbsp;大太太似乎愣住了。她的目光从三太太妆容精致的面容移到了那身衣服上，面皮抖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突然弯下腰，隐忍地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你！”

nbsp;nbsp;nbsp;nbsp;三太太怔住，紧接着柳眉一竖，还没开口，她身边惯常察言观色的丫鬟就张嘴说道：

nbsp;nbsp;nbsp;nbsp;“大太太这是怎么了？咱们三太太不过是多问了一句！您就算不认得咱们太太，难道还不认得太太的这支碧玉镯子不成？那可是老爷专门为……”

nbsp;nbsp;nbsp;nbsp;“——嘭！！！”

nbsp;nbsp;nbsp;nbsp;话没说完，却给平地一声异响打断了。在场的听了不免都是一惊，下意识就向声源瞧去。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响，内院的垂花门竟直接被暴力破开，随着个人影就向里飞来，“咔嚓嚓”摔了个稀碎。

nbsp;nbsp;nbsp;nbsp;“——老爷！！！”

nbsp;nbsp;nbsp;nbsp;三太太眼尖，看清楚了那人影是谁不免惊呼，还没来得及上前搀扶。那空着的门后却又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了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你算个什么东西，”她将袖子挽起，慢斯条理地说，“也配到我跟前吠？”

nbsp;nbsp;nbsp;nbsp;三太太听得心惊，忙喊人扑上前。大太太却似乎从方才梦一样的神情中被刺醒，直愣愣地向来人看去。

nbsp;nbsp;nbsp;nbsp;第104章“我来带你走了。”

nbsp;nbsp;nbsp;nbsp;“我家老爷是国际司司长！你是哪里来的……你……”

nbsp;nbsp;nbsp;nbsp;三太太扑在摔得鼻青脸肿、动弹不能的老爷身前，又怕又气。她望着来人渐渐走近，才终于确信方才不是她妄听，这的的确确是个女人，可又实在不同。一袭深色西服，套在高挑的身架上，头发剪得比新式男子的还短些，光洁的额头下是比发色还黑的眼睛。随着她动作，便只有袖间露出一截亮眼的白，不经意间擦过了襟前的胸章。

nbsp;nbsp;nbsp;nbsp;“督、督政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