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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手,小腿马上渐渐有了血气,从一棵瘤子树,变回了血肉肢体。
可惜这于事无补。
麦明河眼看着半空中一只长长的惨白手掌,一根根伸开了不知道有多少骨关节的手指,朝自己的胳膊上挥了下去;且不说碰上之后该有多疼吧,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能抵住这一扫之力、不被它把手扫开。
扫开了,岂不努力全白费了?
在它碰上自己的手之前,麦明河一蹬地面,勉强扭过身子,又将右手伸出去,抓向了圆脑袋的脚腕——一只手抓不住的话,两只手行不行?
她知道这想法或许很天真。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普通人类难以抗衡的困境里。
这世界好像车轮一遍遍地从人身上碾压过去,只为叫你低下头,开解自己、吞下不甘;她不知道怎么,自己竟这样活过了八十六年。当时再觉漫长、再觉熬不到头的日子,也一忽儿就过去了。
假如她时不时地再抗争一次,再抵抗一会儿,或许今天不至于满腹遗憾,不敢去想。
与世界上种种人给人制造出的缠烦磨难相比,这些怪东西称得上简单明了、直接得可爱。
不过是再伸一只手罢了,她办得到。
一定办得——
念头没有转完,麦明河脑海中短暂地黑了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再次看清楚景物时,发现自己侧躺着,两手空空、松松软软地伏在地上。
圆脑袋早就爬起来,退远了;细长病人正将一截“蛇带”从她后背上揭起来,还差一圈,它就要彻底离开自己了。
……失败了?
两只手也没能抓住圆脑袋啊。
麦明河躺在沾满自己胃液的地板上,身体好像提前一步,为即将回来的八十六岁做准备,又虚软,又沉重。
细长病人伸出两根长得能将人捅个对穿的手指,把像一块死肉似的麦明河重新翻过来,让她平躺着,继续揭下最后一段“蛇带”。
被它这么一翻,麦明河的右手也跟着软软搭在了自己胸口上。
……嗯?
手指指尖湿漉漉的,不知道沾的是血还是污液;指甲缝里尤其多,厚厚的一层,很不舒服。
等等。
……血?
麦明河被脑海中升起的念头,激得浑身都战栗起来了;仿佛是被生存本能所驱使着,她想也不想,就朝细长病人的手挠了下去。
明明与细长病人一接触,自己就会痛苦难当;所以细长病人可能也万没料到,麦明河居然会主动来碰自己——只不过,还有它更没料到的事。
麦明河指甲与细长病人相触的一瞬间,它蓦然爆发成了一大片浮腾翻搅的影子。
好像被她碰到,是无上剧烈的痛苦,痛得细长病人竟一把扔开了伪像,长长的躯体翻搅颤抖,像是昏暗半空中升起了一团灰白的、受惊的雾。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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