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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合的窗缝里漏进些许晚风,将低垂的红色床幔吹起了一角。厚实的喜被中微微拱起一个人形的弧度,不知过了多久,被中的人似乎是翻了个身,被角处露出半张脸。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眼尾略朝上斜着,睡梦中透出几丝凌厉的气势。他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眉间的皱褶愈发明显起来。
须臾后,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一双金色兽瞳,半坐起身体,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什么情况?
他怎么昏倒了?
那个剑修呢?
脑海中接连冒出了无数的问题。
朔烬揉了揉眼角,慢慢回忆起“中招”倒地前的情景,眼中流露出凶煞之色:该死的人族修士,对他做了什么手脚,竟能无声无息地将自己迷晕!
周围红茫茫一片,他垂下眼,嫌恶地掀开身上那床绣着“鸳鸯戏水”图的被子,又扯掉沾在床幔上的“囍”字;双腿伸出床外起身时,脑袋又被层层叠叠的纱布兜住了。他顿时满心不耐,五指一缩,瞬间化作锋利尖爪将那单薄的布料撕成碎片。
夜色已起,晦暗的光线中,朔烬很快辨认出自己仍在沉陵的屋子里。
不对劲。
这御道剑门哪里都不对劲。
想他堂堂苍狼大王,一方尊主,万妖臣服,爪下沾过无数人修鲜血,威名远播人、妖两界;一朝在名门大派的强者前中了招,醒来却不是在困兽法阵,也不是在天堑地牢,而是在对方的床上?
他眉头一皱,伸出右手,撩开宽袖——那枚流云印记赫然暴露在敏锐的狼目视线中,流云看似随意而成,却又依稀能看出些许狼首的形状。
竟是真的……仔细看,流云印记间隐隐有灵力流转,不似死物,更无法凭妖力去除。
朔烬脸色凝重,翻好袖子,索性眼不见为净,而后思索起接下来的打算。
他此番孤身涉险,目的只有一个:取得长青松木,为他那半人半妖的侄儿重塑妖身,延长寿数,顺便自己也借此宝物突破一下境界。
现下外头只有一个刚化形的小妖,周围竟是没有半个弟子仆役。那沉陵也不知去了何处,偌大一个凌道峰,竟是没有半个可堪为敌的修士。
他该说沉陵太过自信,还是自负?
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来讲,都是天赐良机!
金色兽瞳熠熠生辉,长青松木既由沉陵保管,兴许就可能藏在凌道峰的某个隐秘角落里。他既已来此,又是天时地利,怎么也得再争取一把!
思及此,他便化作青色巨狼,宛如离弦之箭,朝外冲去。
“狼王可是醒了?”脑中忽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巨狼于半空中骤停身形,警惕道:“谁?!”
“既醒了便在凌道峰上好好待上一段日子。”
这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意的一句叮咛,听在朔烬耳中,却是无比刺耳。他沉默半晌,缓缓咬起牙根,言辞直白地怒骂:“别在本尊脑子里出声!”
男人许久没说话。
朔烬板着脸,自然知晓没声音不代表沉陵就真的彻底从自己脑子里消失了。这剑修花样百出,诡计多端,需得花大功夫才能解决掉,此时只能忍。
但腿长在他身上,他一跃便能行数千里,哪怕是最擅御剑的人修都未必能追得上他。这沉陵,功力虽然很高深,想追上来拦住他,恐怕也不容易。
“狼王留步。”
正打算重新迈开步子跑蹿出去的苍狼大王面色一狞:“你监视本尊?”他有此猜想,顿时杀意涌动,“为何不露面?光是躲在暗处说话,算什么正道做派!”
这一点,对“道侣”之事一知半解的苍狼大王确实是冤枉人了。
道侣间自有秘法,他只知道神识传讯是其中之一。
但它既非读心之术,也非监视之法,只需心念一动,便能相隔千里进行传音。
若是结为道侣就能互相监视,再无隐秘的话,那么普天之下,估计没有几个修士愿意结亲了。
修士结亲与凡人不同,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互相扶持、共助修行,方是道侣之道。修真界多的是分地而居的道侣,他们有的可能一年都不会见几次面,平日里各自在自己的洞府中闭关修行。但若是一方有难,另一方瞬息便可得到消息,赶来相助。
所以修士择偶,更多的是在挑选共御外敌的帮手。
但朔烬从未探听过这些东西,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沉陵动了什么手脚,不然他怎么动一动脚,对方就能知晓?不由恨从心底生,气急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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