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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忆良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坐下,她观察着张一然的表情,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感觉这个字跟你平时作业上的字有点不一样。”张一然突然说。
“这个写得慢,写作业时间紧,连笔多。”
张一然抬起头,小心地问:“我可以看看前面的吗?”
祁忆良想了想,反正上面都是好词好句摘抄,没啥别的东西,答应得很爽快:“看吧。”
数学老师走了进来,张一然没发觉,祁忆良推了推他,他才发现快上课了,匆匆地想把笔记本还回去,祁忆良看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大方地摆摆手,笑着说:“想看就拿去,没关系的,下午放学之前还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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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放学,祁忆良攥着二十元纸币,去校门对面的小拉面馆吃了碗“正宗兰州牛肉拉面”,店里人不多,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腼腆地问道:“吃什么?”
“一碗拉面,大份,细面,不要辣椒。”祁忆良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似乎所有的兰州拉面馆都是一个样子:夫妻店,黝黑结实的男人戴着小白帽子揉面甩面,娇小灵活的女人围着头巾煮面炒菜,小孩——一般是两个——趴在角落里一张餐桌上写作业,大点的那个还负责招呼客人,一家人交流永远是加密通话,墙上挂着花花绿绿、图片仅供参考的菜单,不同店面的装修总是差不多,面的味道也很相似,像是会固定刷新的NPC。
隔壁桌也是一中的学生,跟祁忆良一样假期来补习的,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围了一桌,边吃边聊,从上午的课聊到下午的课,从人生选择聊到轶闻秘事,祁忆良缩在一边,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偷听——事实上他们声音挺大的,不故意去听也能知道对话内容。
“听说第一次月考竞赛生也要参加,因为这是咱们跟别的学校的联考,要冲高分。”
“尊嘟徦嘟?那他们也太麻烦了,这么久没上课还得回来考试。”
“哎呀人家都是学神啦,操心这个干什么,不上课也能比咱们考得高。”
“你作业做了多少了?”
“嗯……微do,但真的do得不多,40%科技吧。”
“那个科技是啥玩意?”
“拍照搜题当然是科技啦~傻~宝~”
“再给我搞气泡音试试呢?”
“对~不~起~”
“沙比。”
看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美好,祁忆良边听边偷感很重地嗦面。
吃完以后,祁忆良慢悠悠地回到学校,还不想立马缩到室内,于是她打算在校园里到处走走。
一中很大,校园里的车行道两旁种了法桐树,在柏油路中间投下连绵的阴影,叶子大部分还是绿色,在空中簌簌地抖动;停车场旁边是一片银杏林,黄色的小扇子铺了满地,祁忆良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拐弯了——白果实在太臭;操场外围的一圈绿化带由常青灌木丛和果树组成,树上挂着圆溜溜的小青果,祁忆良不知道这是啥树,想摘下来尝一口,又害怕被毒死,只好作罢;爬上台阶,偌大的操场空空荡荡,除了她自己以外一个人都没有,祁忆良想着前几天他们刚在这里举办了运动会,那时候看台上、跑道上、沙坑里,到处都是人,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她走到塑料草坪上坐下,扎扎的质感,被阳光晒得有点烫。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我一个人。她想。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响了——是爸爸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手表“滴”了一声,模糊的声音夹着电流声传来:“吃饭了吗?”
“吃了。”
“奥,下午我还是在校门口对面接你,几点来着?”
“六点放学。”
“好。”
又是“滴”的一声,对面挂了电话,祁忆良看一眼时间——12:56,站起来拍拍裤子,往教室走去。
祁忆良和爸爸之间的交流基本就是这样,经济支持、非必要不联系、例行公事般的对话、“爸,我妈呢”和“找你妈去”构成了父女关系的一切,或许他在酒局应酬时没有这么沉默,但是谁知道呢,祁忆良几乎从没见过他谈笑风生的样子,在家里,在老婆孩子面前,他似乎总是沉默。
祁忆良并不是原路返回,她绕过人工湖,看见一只狸花猫匍匐着身子慢慢地移动,好像盯上了什么,她也屏住呼吸悄悄地观察,看到猫前面的矮树上有一只小鸟正在用喙梳理羽毛,于是随手从旁边草地里抓起一块石头,瞄准树旁边的空地丢了过去,石头落地的声音果然把小鸟惊飞了,狸花猫也被吓了一跳,摇摇尾巴跑了。
她不禁叹气,学校里有流浪猫狗,很多是被居民遗弃了以后从周边聚集过来的,不仅吃生活垃圾,也捕杀各种小动物,有老鼠,也有鸟。祁忆良高一住校的时候,晚上还被猫叫春的声音吵醒过,像小孩哭似的。可惜她只是个高中生,没能力收养也没法给它们绝育,除了不喂不摸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一路到了教室,祁忆良觉得有点困,又想到下午是英语和物理,都是超绝助眠课,于是心安理得地决定睡午觉,往桌子上一倒,左胳膊当枕头,眼睛一闭,就睡——还没睡着,过了一会,又换个姿势,右胳膊当枕头,没多久,再换个姿势,脸朝下,额头垫两个胳膊上,就这样在不停地倒腾姿势中酝酿睡意,祁忆良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总之她再次睁开眼睛,是被英语老师一嗓子嚎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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