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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对而坐,沉默着看着亭外的风景。
时间慢慢过去,我看着日光由稀薄到绚丽,再到稀薄身陷愚媒。南泱只是在日落时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忽然开口轻声呢喃了一句: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说完这一句,她似是低头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端起了酒杯。
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原来她是这样孤独。或许她比我更孤独,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忙起来了也会偶尔不去想念她。但是她的腰间就是装着她徒弟骨灰的葫芦,她整日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惦念她,越是惦念,就越是孤独。
我心里沉甸甸的,忽然很心疼她。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最让人心疼的那一个。
以前苦难到来时,还有那个人帮她抵挡,和她一起面对。但现在,那个人的离去便成了她最大的苦难。世人俱都渴求的长生,于她却是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枷锁,牢牢铐着她,将她每日每夜都在桎梏在无边的黑暗中,一点一点磨损侵蚀着她最后的希望。
.
“君桥,我走了。”
太阳将将要隐到群山之后时,她这样和我说着。意料之中的,她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多作停留,也没有多作驻足。也是,她所留恋的都已经在她身旁,自然是不用多看我了。
我还是坐在原位,没有与她道别,即使知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什么也没有拿,只给我留下了这只机甲鸟,然后孤身一人缓缓下了山。我目送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山间迂回的小道,于桃花林中再无踪影。
.
天色已黑了。我还不想走,手里一直拿着那只机甲鸟。我的手指在鸟身上来回抚摸,无意中轻轻摸到了机甲鸟肚子上突起的一个小机关,下意识按下了它。
有点陌生的声音响起——
“南泱尊主,该吃晚饭了。”
脑中忽然浮现十几年前,在一个繁华嘈杂的灯会上,我将这只机甲鸟赠与了她,鸟儿灵活地停在她的肩头;还有那一个名叫郁水关的地方,那个年轻的我拿着这只机甲鸟兴致颇高地向她展示鸟肚腹中的储音石。
那时一切还早,一切都还很早。
我不由笑出了声,眼泪却忽然汹涌地流淌下来,我笑得很难听。一手紧紧握着那只机甲鸟,紧到手掌被硌得生疼,另一手捂住了嘴,努力压低声音痛哭。
若是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爱上过她。
但我没有选择。命运不会给我选择,即使重来千次万次,我还是会遇见她,并毫无选择地把我所有的时光都赔给她。
……
……
……
百年之后,天下大易,门派兴衰,霸主更迭。所有存在于江湖中的风云人物,俱都沉没在了无情的时光洪流中。
对于君桥此人,只乱花君家记录历代谷主生平的族谱上曾载:
乱花第八任谷主君桥,生年五十八岁,平生命途多舛,幼时丧母,青年丧父。又经谷主之位变更之异,后东山再起,稳坐乱花掌门首座,终生未嫁,临终前传位于族外远亲。
君桥死后葬入君家祖坟,君家重风水,罗盘八卦测得君桥之墓应坐北朝南。君桥遗言却执意违背风水之规,将墓门面朝北方,陪葬品仅一只寻常木制机甲鸟;据后人传,其遗体入棺之时双手置于胸前持握一块白玉面具,面态安详,可谓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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