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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清明番外（第1页）

【肖像】

工作以后我在外租了房子，折中选的小区，离我妈不算远，离我工作地也不算远，这个小区的房价要稍微贵一点，就是胜在方便。

我妈年纪越来越大，我怕我如果离开了，以后她出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及时回来。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一个牵挂，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只剩下她。

长大之后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见识了更多人，也看到了太多家庭太多父母。

如今我多少能理解她一点。

她一个人拉扯我不容易，我明白。

子女是父母嵌进皮肉里拔不出的锐刺，她也想解脱，想拔出，想好好呵护，可她受了太多苦，她的爱里也连带参杂了这十多二十年来泪和汗水泼洒的痛苦。

以往一切，泡沫一样淡去。变成日记泛黄的边沿，浸泡在时间的苦水里。

警局工作有时候很忙，忙起来昼夜颠倒，实在人手不够我们还会被解调。

前段时间临省有个好几年的血案总算收尾，审讯三天不眠不休，我吊着一口气黑眼圈比熊猫还严重，差点咽下这口气死在那个死刑犯前头。

不过，正因为处理这一个案子，我见到了一个特派协助的画像师。

能成为特派人员的基本都有两把刷子，这个画像师亦然。案子结束后离开的前一天我和他聊天，东拉西扯提到了死者。

他说，他曾遇到过一个案子，死者遇害多年，尸体重见天日时只剩下尸块的骨渣，一张照片都没能给家人留下来。家里人问过能否以其骨相绘制一张大致轮廓。

我说这不符合规定吧？

他也跟着我笑，说当然不符合规定。但如果我在现场见到了那家人脸上干涸的泪痕和直直注视你的失了神的瞳孔，也绝对不忍心拒绝。

所以他当时答应了下来。

他的视线转到我脸上，笑容未变，话题倒是一转。他问我这段时间一直看着他，是不是也有所求。

同为心理顾问，我承认他的确比我成熟太多。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真的什么都能画出来吗？

他微点下巴颔首，说只要够详细，基本可以画出大致轮廓。

我就抬起不怎么流畅的唇角，对他说，那麻烦你照着我现在的样子画一张图吧。

他微微一愣，没想到我的诉求是这个。

但我也没有办法。我没有陈林的照片，此生大概也不会再见到他。我时常看着镜子里我的脸想要回想，却又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像记忆里那个他。

我想要一张肖像，后半辈子靠它来铭记我曾经拥有一个哥哥的十八年，不至于太快忘记。

它要足够像他，我才能在每天早晨出门前吻一吻照片上他翘起的唇角，假装他一直一直看着我，只是换了一个方式陪在我身边，用冰凉的玻璃给我一个冰凉的吻，和从前别无两样。

这就是我从案子开始就注意到这个画像师的目的。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骇人。

但我真的很想他。

不得不说这个画像师技术精湛，他如我的描述画出了我哥的脸，大概有八九分相似的轮廓足以让我以假充真，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回家之后我把这张画裱起来放在卧室里，这下我总算找到了闲暇时候无聊时能干的事。

我将长久凝望那张画里我哥的眼睛，每个清晨隔着玻璃吻一吻他的唇，每天回家时又隔着玻璃吻一吻他的脸。

他永远陪伴我。

只是换了一个形式而已。

家是独属于我和他的宇宙。他再也无法回来，我就将在这里和记忆里十八岁的他度过我的后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