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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业海灯燃·照破千重劫
灵山脚下的云海突然凝滞,铅灰色的云团仿佛被无形巨手揉碎又重塑,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天际。当玄奘的白马踏碎第七十三朵优昙花时,奇异的变化骤然而生——蹄印里涌出黑色粘液,那粘液如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马蹄铁上,腐蚀出细密的孔洞。
悟空金睛暴睁,眼中金光暴涨,只见八百里外虚空如被无形利刃切割,瞬间坍缩成漩涡。无数半透明的魂魄如同被磁石吸引,正被疯狂吸入其中。那些魂魄形态各异,有的痛苦扭曲,有的面露不甘,它们正是西牛贺洲积压十万年的未解之业,每一缕魂魄都承载着难以言说的执念与罪孽。
"师父快看!"沙僧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禅杖用力指向远方。地平线处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浊浪翻涌而出,浪涛中浮沉着百万具金身罗汉遗骸。他们的袈裟早已腐烂不堪,残破的布料在浊浪中飘荡,露出镀金骨架上的梵文刺青,刺青上的字迹若隐若现:"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这些曾经庄严神圣的罗汉,如今却沦为业海的祭品,无声诉说着轮回的残酷。
八戒的钉耙突然发出刺耳的锈蚀声响,九齿竟化作赤蛇,反身噬咬其腕。"这鬼地方专克佛宝!"八戒痛嚎着甩脱毒蛇,却见被咬的伤口渗出金色佛血,那佛血滴落之处,竟绽开血色曼陀罗。曼陀罗花朵妖艳欲滴,花瓣上流转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嘲笑众生的苦难。
幽蓝鬼火在浊浪中升腾,八瓣莲台缓缓升起,观音倒持净瓶踏浪而来。此刻的观音不再是往日慈悲祥和的模样,她鬓角的白莲已然萎谢成骨朵,杨枝也枯槁如死藤,尽显沧桑与疲惫。"此处是毗卢遮那佛的业海藏识,需燃菩萨血为灯,照破千重劫波。"观音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
玄奘腕间蝉纹突然灼痛,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上。九世轮回的记忆如毒蜂般蜇入识海,那些被尘封的往事汹涌而来。他看见自己某一世在流沙河畔剜心饲魔,鲜血染红了整片沙地;另一世于火焰山下割耳镇灾,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弟子...愿承此灯。"玄奘的声音坚定而决绝,袈裟无风自解,露出胸膛上八十一道未愈的刀疤——每道都是过往劫难中取血写经的残痕,这些刀疤见证了他的坚韧与虔诚。
观音轻叹一声,柳枝轻轻点向他心口。第一滴血坠入业海时,十万饿鬼齐声哀嚎,那哀嚎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浪涛瞬间凝结成黑曜石镜面,镜面中映出取经队伍每个人的心魔:悟空的火眼金睛里锁着六耳猕猴残影,那残影时隐时现,似在挑衅;八戒腹中盘踞饕餮法相,饕餮张开巨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沙僧禅杖尖端缠绕着八百流沙河的怨魂,怨魂们发出凄厉的尖叫,企图挣脱束缚。
"过不得!过不得!"黑镜中突然伸出白骨佛手,那佛手干枯如柴,指甲尖锐如刀,攥住白马后蹄。玄奘捻指为刀,腕血泼洒成"唵"字真言,真言金光闪耀,那佛手瞬间碳化成灰。然而,镜面却在此刻疯狂增殖,层层叠叠将众人困入迷宫。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幻象,有的是面目狰狞的恶鬼,有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让人分不清虚实。
悟空暴喝一声,挥棒击向魔镜。金箍棒瞬间分裂成十万八千根,每根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击碎一面魔镜。但碎片落地即长出新镜,镜中妖魔竟随棒影增殖:"猢狲,你的嗔恨养肥了俺们!"一只六耳猕猴的幻象咬住棒身,獠牙深深楔入定海神铁,任凭悟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呆子助我!"悟空大声呼喊。八戒闻言鼓腮吹气,肚皮上饕餮纹张开巨口,将三百镜妖吞入腹中。但他随即腹痛如绞,毛孔中钻出无数小妖——贪食的业力反将他化作孕育魔物的温床。八戒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小妖们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发出刺耳的怪笑。
"师兄,借业火一用!"沙僧突然震碎僧衣,露出流沙河万箭穿心的旧伤。那些伤痕触目惊心,每一道伤口都承载着他沉重的罪孽。他双手插入自己胸膛,拽出条赤红锁链——那是当年吞吃九世取经人的罪业所化。锁链抛向悟空时,六耳猕猴幻象突然惨叫,被链上八百罗汉怨念撕成碎片。碎片在空中飞舞,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业海之中。
玄奘趁机以血为墨,在镜面书写《华严经·入法界品》。血字遇魔即燃,业火熊熊燃烧,火中浮现龙树菩萨虚影:"善哉!以无我血,洗众生垢。"火焰过处,魔镜熔成金汁,在半空凝结成七层浮屠塔。浮屠塔金光闪耀,塔身刻满神秘的符文,散发出神圣而威严的气息。
塔门洞开瞬间,十万天女奏响骨笛。骨笛的声音空灵而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们的霓裳是用饿鬼皮肤织就,舞袖翻飞间露出脊背上的《往生咒》刺青。玄奘闭目诵经,声音沉稳而有力。随着诵经声响起,天女们突然定格,皮囊如蛇蜕般脱落,露出内里晶莹的琉璃佛骨。琉璃佛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业海。
浮屠塔顶忽然传来木鱼声,每响一次,业海便褪色一分。悟空火眼穿透塔壁,看见敲鱼人竟是自己的石猴本体——那尊被遗忘在花果山巅的补天石原胎。石猴本体端坐于塔顶,神情平静祥和,手中木鱼槌有节奏地敲击着木鱼,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原来如此..."玄奘腕血已流尽,面色如金纸,掌心却托起一盏血灯,"诸位可还记得?过了流沙河时,你说'八十一难皆是自造'?"玄奘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带着历经磨难后的顿悟。
血灯骤然大放光明,塔身轰然崩解。耀眼的光芒驱散了业海的黑暗,众人惊觉仍立于灵山脚下,云海澄明如洗,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是玄奘胸前多了盏莲花灯印,灯芯是半截燃烧的蝉蜕,那蝉蜕在灯芯上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观音的莲台此刻才真正靠近:"善男子,此灯可燃八万四千劫。"她杨枝轻拂,白马蹄下的优昙花重新绽放,花蕊中坐着微缩的华藏世界。华藏世界绚丽多彩,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还剩五难。"悟空金箍棒重重顿地,震落棒身附着的最后一块魔镜残片,"师父的血灯...且省着用。"悟空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与坚定,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挑战,但只要师徒同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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