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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试图去碰她的手,但又停住了,悬在半空中,像是犹豫着不敢打破什么。
太重了,那种活下来的代价,那种欠了太多却不知从何偿还的厚重感,让他不敢去打扰她难得的安眠。
他的手最终轻轻放下,落回床单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几秒后,仿佛感应到什么,林星澈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她还没完全清醒,眼神还带着一丝迷蒙,却已经本能地抬头看向床上的他,像是即使在梦中也记得关心的方向。
两人视线碰上的那一刻,没有台词,没有多馀的话语,没有惊喜,没有宣泄,没有过度的情绪起伏。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情绪在瞳孔深处翻涌,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但她没有哭,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歇斯底里。那些都已经不需要了。
她只是起身,动作轻柔地坐到他床边,床垫微微下陷。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伸出手,平静而坚定地握住了他那只没受伤的手。
手心温热,指节有点粗糙,像是从漫长的冬天里伸出来的一团火,带着生命力和安慰。沈放没有挣开,没有退缩,没有逃避。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这一回,他回握住她,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指缝,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他的手还有些冰凉,但正在被她的温度慢慢温暖。
没有说「谢谢」,因为那太轻;也没有说「对不起」,因为那太重。那些都不必说出口,都已经在彼此的眼神和动作中交流过千百遍。
他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哑着声音,像是终于学会开口去说一点点属于活人的话,一些平凡的丶日常的丶关于现在而非过去的话:「你……吃早饭了吗?」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候,却承载了无数未说出口的情感,这是他对未来的第一个提问,是他迈向生活的第一步。
林星澈低头笑了一下,眼眶发红,眼中有光。那笑容很轻,却很真,像一朵在废墟上绽放的花,「还没,我喂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语气里是对日常的珍视,对平凡的渴望。
外面,阳光终于洒进来,穿过窗帘的缝隙,将一道金色的光芒投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天气很好,异常的好,像是上天为这一刻精心安排的礼物。阳光穿过机场巨大的玻璃穹顶,毫无保留地洒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在地砖的接缝处描绘出细小的金线。
来来往往的人影在光影中交错,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故事,匆匆而过,又或是依依不舍。机场广播在远处响着,女声柔和又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
沈放坐在轮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上的伤痕还未完全愈合。他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林星澈,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为什么带我来机场?」他语气里有些疑惑,一大早林星澈就和顾云来偷偷把他从医院偷渡出来。
这个地方和他太不熟了,太喧嚣,太明亮,太充满了陌生人的气息,太……不属于他。机场对他而言,一直是别人故事的开始或结束的地方,从未有过交集。
林星澈没急着回答,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胸中藏着一个小小的秘密。她只是拉着他往前走,手指轻轻搭在轮椅把手上,步伐不急不缓。
她推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出发厅,穿过一队队排队值机的旅客,穿过那些拖着箱子急匆匆赶路的人群,最后走到一侧相对僻静的咖啡馆,那里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到达出口。
她站在栏杆边,阳光正好打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发尾在空调送出的微风中轻轻飞扬,像是在跳一支无声的舞。她的眼神却不远不近地落在出口的玻璃门上,仿佛透过那扇门,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时间的另一侧。
良久,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然后轻轻开口:「我在国外那几年……一个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在嘈杂的机场里显得格外私密。
「那时候顾云来还没来,我一个人坐地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赶Due。」她微笑着,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埋怨,却让人心疼,「一个人哭,哭完了就自己擦干净,再去上课。」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玻璃门上,那里不断有人走出来,有人欢喜相迎,有人默默等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来机场。」
沈放没有打断她,只是坐在轮椅上,微微仰头看着她,静静听着。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刻进记忆。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林星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干净而朴素。她的语气有一点遥远的温柔,像是在讲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有时候,我只是来看人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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