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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了欢呼声,公爵的马车似乎已经到了。
四周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纷纷挤到河边,眺望远处的大桥。黄昏的翡翠河上停着一艘花船,船上搭着戏台,庆典的演出人员准备了道具,在船上表演起了木偶戏。看样子,这里还要堵上很久。
不过好在这里距离中心广场不远,温芙提起脚边的箱子:“既然如此,就把我们送到这儿吧,我们可以自己过去。”
他们两个跳下了马车,顺着人流走向岸边。
快要经过落日桥的时候,温芙终于看见了站在桥上的公爵。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华丽长袍,个头很高,脸颊瘦削,一头棕色的短发。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那是他的小女儿黛莉。公爵夫人柏莎站在他的身旁,她的右手边是她的小儿子乔希里。他们都穿着暗红色的礼服,人群簇拥着他们,使他们看上去就像这座城市里普通的一家四口,正沉浸在节日的氛围当中。
泽尔文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有人递过盛着花瓣的篮筐,公爵伸手从篮子里抓起一把花瓣朝着桥下的花船抛去。小黛莉努力伸长了手臂挥舞着,她着急又笨拙的样子惹得公爵大笑起来。男人将手中的花篮递给她,小姑娘坐在父亲的臂弯中高兴得扬起小手将花瓣撒向天空。
隔着金色的河流和人群的欢笑声,泽尔文意识到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今天的杜德依然风平浪静,没人发现他的失踪,这让他之前的所有紧张焦虑都显得那样可笑荒谬。
他本应该为此松一口气的,如果他没有察觉到那股突如其来的失落的话,他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归咎于今早温格太太给他的那个拥抱。
“扎克罗·艾尔吉诺。”身旁的女孩突然轻声念道。
泽尔文心弦一颤,他倏地回过头——温芙站在他身旁沉默地注视着远处的公爵。
这是温芙第一次见到他,“和平者扎克罗”,杜德人这样称呼他。他们认为他是一位好的领主,自从他掌管这个城市以来,为杜德带来了近三十年的和平,艾尔吉诺家族里再没有比他更高贵却又更平易近人的君主了。
温芙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上,相信那一刻,他们一定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教堂地下室里的那幅壁画——棕色短发的加百列从墙上走了下来,被周围的人潮所簇拥。
温芙不太确定地问道:“公爵有双胞胎兄弟吗?”
泽尔文与她对视了几秒,忽的扯了一下唇角:“另一个艾尔吉诺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吗?”
也并不会。
只要那块怀表的主人姓艾尔吉诺,那么对温芙来说谁都一样。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回去。”泽尔文瞥了眼她提在手上的小皮箱,那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
当今天早上她在餐桌上突然宣布要回城里再待一段时间的时候,温格太太和温南都大吃一惊。尽管如此,温格太太还是很快为她收拾好了行李。那箱子里只装了几件旧衣服,不过出门前,泽尔文注意到温南悄悄往她的箱子里多放了些钱。她拎着那个简陋的小皮箱,就像拎着她一无所有的家。
“没人要求你这么做。”泽尔文说,“没人在意真相。”
温芙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在意吗?”
泽尔文曾经在意过,否则他不会为了一块怀表冒险跑到乡下去。不过此刻他看着桥上的父亲,又觉得既然洛拉已经死了,似乎真相也并不重要。
但是温芙像是看透了他沉默背后的答案,她说:“我在意。”
她的老师死了,死于一场无人发现的谋杀。她的壁画在无人知晓的地下落满尘埃,她的尸骨在无人途径的墓地被岁月掩埋,她是寂寂无名的画家,所以除去她的学生之外,再不会有人关心真相。
于是泽尔文又一次将目光转向她。在四周欢庆的人群中,她长久的注视着桥中心的公爵一家,如同海岸的礁石,任由欢呼声一次次将她淹没,依旧不为所动。
不远处的落日桥上,站在柏莎身旁的少年回过头。
“乔希里。”他的母亲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
乔希里想说他刚才好像看见了泽尔文,但是等他再一次回头的时候,看见的依然只是一张张面目不清的脸,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杜德的节日游行持续到下午三点,游行的终点是城市的中心广场。议会厅就在中心广场旁,因为这段时间里昂的工作室正在那里举办画展,所以等到晚间,公爵夫人将在那儿举行一场私人性质的舞会。
在中央广场分别前,听着远处游行的奏乐声,温芙突然问道:“你有收到舞会的邀请吗?”
到现在为止,泽尔文并没有向她透露过自己真实的身份,她也没有主动问起过他这个问题。
于是此时泽尔文虽然有些意外,但他骄矜地说:“我不需要邀请。”
温芙似乎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她闻言有些遗憾地说:“是吗,那太可惜了。你那位一起来书店的朋友呢,他也没有收到邀请吗?”
“我不是——”泽尔文的脸黑了一下,他像是忍了忍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希望我参加?”
“最好是那样。”温芙说,“还记得你在林场说过的话吗?我会让你看见那些你所没有看见的。”
泽尔文掀起眼皮审慎地看着她,不过她看起来并没有要向他继续解释的意思了。
不远处紫色的鸢尾公馆藏在宛若花园的城市中心,昏黄的落日缀在高耸的钟楼后,晚宴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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