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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埃列什基伽勒愣住了,“你和伊什塔尔也是这么讲话的吗?”
“某种意义上,可能会更复杂。”
埃列什基伽勒忍不住嘟囔:“我还以为那家伙会很受人爱戴呢……”
“伊什塔尔大人有她的迷人之处。”缇克曼努斟酌了一下,“但不足以抵消我们本质上利益冲突的事实。她对馈赠总是来者不拒,甚至会贪婪地索取更多,却不会给予与所得等价的回馈……在我看来,乌鲁克的守护神应该更尽职尽责一些。”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语气再次变得很轻柔。
“就像您一样。”她微笑道,“据说您是库撒的守护神,我曾拜访过库撒,它并不是最繁华的城市,但看得出百姓们都蒙受您的庇佑,他们很爱戴您。”
“是、是吗?!”埃列什基伽勒慌忙中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发出了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她有点耻于自己那么轻易地就被取悦了,所以尽可能冷静地回答,“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嗯,因为我有很认真地工作!”
尽管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她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同时涌现出些许不安。
埃列什基伽勒很少听到类似的赞美之词——诚然,她一直期待着从世人口中得到比姐妹更高的认可,但当这份认可真的降临时,她又不禁产生了一丝胆怯,对于自己是否值得这样的评价而游移不定起来。
半晌,她忍不住捏住披风的一角,小声问道:“真的吗?”
缇克曼努似乎没有领会她的意思:“您是指什么?”
“关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近乎嚅嗫(这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女孩,没有半分威严),如果伊什塔尔在这里,一定会笑话她的,“就是……你真的觉得我比伊什塔尔更好吗?”
闻言,人类的贤者似乎怔住了——她的反应令埃列什基伽勒心头一凉。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像一个小女孩那样两眼湿漉漉地落下眼泪(这当然很幼稚,但她今天其余的时间也没有比这表现得更成熟),可她现在很冷静,她知道那簇还没有燃烧多久的火苗已经对方的沉默中熄灭了,而埃列什基伽勒一点也不意外。
命运对天国的主人说:你将有两个女儿,但只有一个属于你。
最后,父神选择了伊什塔尔,把她留给了死亡。
“抱歉。”缇克曼努突然开口,如果不是与语气有所区别,埃列什基伽勒甚至会以为时间倒流了,“我是说真的,我……我感觉刚才的自己很糟糕……”
她低声笑了笑,这次带着点自嘲的意思,神态中又流露出了疲态,她又变得不那么完美了——埃列什基伽勒不知该怎么形容,对方身上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仿佛身上时刻都会落下某种令人难以承担的重量,摧枯拉朽般将她压垮……
但她知道她不会,她知道对方即使死了,灵魂中的某个部分也依然明亮、温暖,即使在这个而死亡的国度,她的吐息里也依然有生的气息。
“如您所见,我是一个喜欢玩弄话术、试探人心的人……事实上,我已经忘了上一次像一个真诚的人那样毫无负担地讲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说,“如果您是我的政敌,现在应该抱有怀疑——为什么这个女人忽然摆出了一副纯善的嘴脸?”
埃列什基伽勒吓了一跳:“怎、怎么会?我才不会这么想!”
“我很感激。”缇克曼努垂下眼睑,神情喜怒难辨,“在我卸任前不久,伊什塔尔一直拖着不愿归还库拉巴的行省税权,她已不满足只主管金曜日,对辛的月曜日也虎视眈眈,她将礼物收入囊中,却吝于回馈,反而贪婪地想要索求更多,这种豺狗般贪婪的性格,真该丢去和麦桑尼帕达作伴……”
这些话对于埃列什基伽勒而言简直可怕至极——但神奇的是,她同时又觉得对方讲出这些话一点都不值得奇怪,因为那是缇克曼努,人类的贤者,侍奉了乌鲁克两代君王的卢伽尔之手。
正当她纠结不已的时候,缇克曼努问道:“您喜欢星星吗?”
“诶?”
“您喜欢星星吗?”对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我大致掌握了一位神明能拥有复合型神权的规则……伊什塔尔被娇惯至此,我必须承认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而这个错误应该被立刻修正。”
埃列什基伽勒其实根本没听懂,为了不暴露这一点,她只好佯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哦,是嘛,星星……星星很好。”
“那就好。”她微笑道,“这可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您需要有一些耐心,尽管我算不上什么太高尚的人,但从不会违弃自己的承诺。”
“啊,好……”埃列什基伽勒懵懂地问道,“什么东西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星星。”人类的贤者如是回答,“我会给您一颗星星。”
当西杜丽遇见塔兰特的时候,他正在清理头上掉落的石屑,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确定对方的发际线确实又退后了一些。
“王和那名少年还在打?”他抱怨道,“这都三天了,他们怎么还没打完。”
除了永无止尽的噪音和颤动的大地有点扰人安眠之外,目前这场战斗对百姓们倒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者说,交战的两人都有意避开了他们,但当战况的焦灼到了第三天时,这种缺乏睡眠的躁意终于化作一种实质的压抑氛围笼罩了整个库拉巴。
如果说第一天百姓们对王的安危还满怀忐忑和关切,现在就只剩下了疲倦和厌烦,他们只希望猊下尽快从埃安那回来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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