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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裴怀恩的酒才算是彻底醒了。
“喊轿子来,今天不走暗门。”裴怀恩眼底潮红,欣喜地说:“随我正大光明地去六殿下那里。”
身旁,团团乖顺地靠墙卧着,因为不想裴怀恩离开,讨好去拱裴怀恩的手,被裴怀恩顺毛安抚了。
“正巧也到第五天了。”裴怀恩不理团团,笑着吩咐十七说:“既然已经有了口供,还走暗门做什么?去,快去传本督的话,咱把兵部车驾司的万郎中也带上,一块去见六殿下。”
十七却说:“督主,那万安平也是晋王的人,不太好带吧。”
裴怀恩听了又摇头,随手将大氅拢紧些,慢吞吞地走出了门。
“正要他是晋王的人。”裴怀恩没什么表情地说:“晋王昨天便催我去问,被我借故拖延一日,若非万安平在,谁能证明本督心向晋王,此去拜见六殿下,也是为了帮晋王提人,而不是去找六殿下密谋些别的什么?”
往事
团团认人,十七不敢碰它,更不敢带它回笼子,只好暂且把卧房的门锁上。
外面还在下雨,有裴怀恩吩咐,十七亦步亦趋地撑伞跟在裴怀恩身侧,为自家主人喊来软轿。
空气中充满着新鲜泥土的味道。片刻后,十七殷勤扶着裴怀恩上轿,笑着祝贺说:“恭喜督主,只要黄小嘉这边愿意松口,便能死死地攀咬住晋王,成全您为了齐王殿下做的谋划。”
话落,裴怀恩上轿的动作一顿,转回来看十七。
出乎十七的预料,裴怀恩此刻面色冰凉,令十七只看一眼,笑容便全僵在了脸上。
裴怀恩冷声说:“休要与本督提齐王,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若非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本督会帮他么?”
十七闻言一怔,继而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问:“督主,还在为昨天上折子那事生气么?”
裴怀恩不置可否,只说:“凡是赈灾用的银两,本督什么时候克扣过?当本督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没学会飞,翅膀倒先硬了,知道借杨阁老算计我。”
江南水患之事,很早前便已拨了粮食款项发下去,也派了人去抢险,倒不知工部此番联合礼部上折,是真为的救民,还是另有所图。
裴怀恩把话讲得委婉,十七却听懂了,踌躇说:“暗说工部现在归寿王管,寿王与齐王交好,帮着齐王冲锋陷阵是对的,可那礼部却与淮王亲近,平日没少给齐王下绊子,如今怎么竟也……”
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怀恩出言打断。
“谁知道礼部又收了些什么好处。”裴怀恩轻蔑地说:“当本督猜不到那折子上写的什么?嗤。”
听闻大约一月前,江南那边有处新建不久的大桥被雨水冲塌,造成不小的祸事。
说到底,杨思贤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却对官场上互相倾轧、彼此制衡的规则不甚理解,以为赈灾便只是赈灾,上下嘴皮子一碰,轻而易举就答应帮别人上折子。
可是上了折子之后呢?工部要上折,要赈灾,事先为何不去联合负责拨款的户部,而是特意收买了礼部?
还不是因为礼部和钦天监走得近。
古往今来,只有天神降罪,才多灾殃。若承乾帝真相信了礼部这套话术,下旨拜神祭祀,就是用脚趾想,也能想到钦天监那边会给出个什么结果来。
想到这,裴怀恩的脸色顿时更不好了,摇头叹息着说:“齐王这小白眼狼,本督与贵妃娘娘费心为他的前程谋算,他倒好,才刚得了一点势,就迫不及待想借钦天监的手除掉本督,惹本督不痛快。”
说着便上了轿。
身后,十七收了伞,紧接着也钻进轿里,斟酌地说:“督主,恕小的直言,齐王殿下这回做的有些过。圣上信鬼神,尤其最信钦天监的推演,也是幸亏昨天免朝了,否则……”
否则叫那折子递上去,就算以裴怀恩如今的势力,能把事态暂时控制住,可等时间长了呢?
等时间一长,往后不论哪里有灾祸,保不准就都是他裴怀恩的错,只因奸佞未除,上天降罪。
十七说得这些,裴怀恩又何尝不知。
但也正因为知道,方才更愤怒。
轿子在雨天抬得慢,裴怀恩缓缓拢衣,笑容极危险。
“这是那小崽子第二次不敬本督,惹本督不痛快了,东宫之位,本督只想要条听话的狗。”裴怀恩搓热掌心,冷情地说:“老话都讲事不过三,今日之后,若是还有第三次,就算有贵妃娘娘护着他,也休怪本督与他翻脸。”
由于身体上的残缺和折磨,这么多年以来,裴怀恩已经是个极古怪的性子。不可否认的是,裴怀恩厌恶逢迎,更厌恶被伤害。
换言之,比起在男人的身下卑躬屈膝,裴怀恩其实更喜欢掌控。
于朝堂之上,也于床榻之间,轻易便掌控了旁人的命运和情欲,令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脚下,由着他赐给他们生、赏给他们死、带领他们攀上极乐之巅——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掌控二字更令他感到快活的。
那真是一种极致的快活,无法描述,更无法替代。是以只有当裴怀恩手握权柄时,那些经年累月被剜掉的欲望,才会在这副破烂的皮囊里尽情蔓延,如烈火,如毒虫,让他双手的每一处骨节都在刺痒。
而他与宁贵妃之间的亲密合作,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还记得数年前,当宁贵妃为自身情欲,也为齐王前程,第一次主动向裴怀恩低头示好时,裴怀恩便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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