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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默默握着一支铅笔写作业。
无论门外传来什么样的声音,骂也好,哭也好,摔碎东西也好,他只是低着头,想要全心全意把老师布置的习题写完,然后钻进被窝,捂住耳朵,好好睡上一觉。只要熬到第二天早上就可以上学,远远地离开那些声音。
不必成为谁的“不该”,也不必成为谁的“后悔”。
可是习题怎么写都写不完。
不是因为他不会解,而是因为每次把答案写上去,总会有东西把铅笔的字迹打湿,一滴两滴糊成一片,看都看不清楚。只能一遍遍地重来。
后来女人夺门而入,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尖声道:“我们走!我们走!”
他直到那一刻还拼命想要继续,动作太过用力,铅笔头扎穿了纸张,人则被狠狠向后拽,笔尖“嚓”地一下刮破了作业簿,连同橡皮和尺子一同滚到地面。
那次的作业他始终没能交上去。
作业没交,甚至再也没有去过那所学校,随着女人辗转回到他出生的那个小镇。
小镇上有他应该称为外公外婆的人,还有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亲戚。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当年女人在出租屋里看他的眼神一样,而他知道这种眼神的意思,把嘴闭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角落里。
镇上的房屋一间连着一间,两户人家的后院往往只隔着一道矮墙,或是一丛篱笆。
在他暂住外公外婆家的那段时间里,没有学上,他会独自一人搬凳子到墙下看书,有时候会遇到邻居家的一只猫。
猫是老猫,老态龙钟,肚子都沉甸甸地往下垂,毛皮的色泽也已经不再光鲜。它偶尔会在墙上走来走去,甚至翻下墙来,懒洋洋地在地板上晒太阳。每到那时,他都会一动不动坐着看,害怕自己一动猫就跑了。
但是那只猫没有跑,时间长了还会主动过来蹭一蹭他的脚。
“喵喵喵……”
甚至还会这样跟他说话,而他也会回话,双方都听不懂各自在讲什么,却能够维持下去。和那些住在屋里的人不同,可以很自然地相处。
“我叫沈雁。”他声音很轻地说。
“喵。”
“我妈妈很快就要嫁人了。”他把他隔着墙壁听到的外公外婆的对话告诉它,那是在他来到这里三个月后。女人以离异身份相亲成功,对方不介意她有前夫,只是不想要前夫的小孩。
“喵。”老猫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自顾自昂起头,用爪子挠痒痒。
“他们说,要把我送到我爸爸那边去……至于要不要,是他的事。”他木讷地重复着听来的话,最后才对老猫微微一笑,“我可能以后见不到你了。”
“喵。”老猫伏下身,贴在了地板上。而他顺势用手轻轻抚摸它背上的毛。
女人出嫁那日,屋子是空的。
所有人都出去观礼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后院,同样是与猫面对面过了一整天。
肚子饿的时候,他就自己去冰箱找出剩饭剩菜,用微波炉热过,端着碗在墙下慢慢吃,还分了一点给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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