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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说:“您给我就行了,什么外卖?”小哥费力地将花篮放下:“就这个,花篮。外边儿还有,一共八个,您验一下货。”“这么多?”梁舒有些惊讶。小哥将单子递给她,“您签收一下,签您自己名字。”梁舒接过来一看,总计的数字都快赶上乌川普通岗位一个月工资了。这俩上哪儿发的横财?刚开业就富成这样子了?她签了字,交给小哥拍了张照片留存。八个巨富贵的花篮在门口摆成两列,不挨着紧一点,都要放到马路牙子上了。别说还真的挺有气势。梁舒凑过去闻了闻,扑鼻的花香,证明这些都是真家伙。她将底下的红绸子捋直,小声念上头的贺词:“开业大吉,恭喜发财。魏······”魏宇澈?她使劲儿眨了眨眼,又看了好几遍。没看错,真的是魏宇澈。脑海里跟这个名字一起浮现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白衬衫底下校服裤子短了半截。他从桌子上抬起头,胡乱地揉了把脸,下颌轮廓利落又硬朗,眼下那颗痣被搓得微微泛红。他转过头来,眸子剔透得像玻璃弹珠,盯着她的头绳,仿佛是在研究什么武器,过了半晌,欠了吧唧地开口:“这谁送你的,隔壁班体委?别戴了,丑死了。”事实证明,有些“仇”属于刻骨铭心类的,有些“仇人”也值得被记得一辈子。这么久了,这厮欠扁的样子在记忆里还是如此清晰。花篮署名是他,所以富成这个样子的,不是钟灵秀,是魏宇澈。合着从小厮混的四个人,最后只有她混成这挫样儿了是吧?梁舒默了半晌,略微抬头,平生第一次开始觉得因果报应什么的,对自己是不是下手的太狠了点?耳机里,主播大哥仍旧在声嘶力竭地怂恿鼓动着在线的寥寥几人——现在下单,保证现砍,价格优惠,童叟无欺。梁舒点开底下链接一看,比市场价还高了近一倍。堆积在心头的恶气在此刻被彻底点燃。她手指翻飞着,很快,屏幕正中央飘过一行弹幕——「这会儿砍竹子不好,虫害太多,要等冬天三九的。」画外音的主播慷慨激昂:“这个用户14853不要乱说哦。”「我是不是乱说,你百度一下不就知道了。而且这竹子,质量也不好,怎么可能要这么贵的价格。」弹幕飘上去,画外音就说:“用户14853,你不懂就不要乱带节奏啊。咱们家的竹子可是乌川最好的。”最好的?梁舒冷笑一声,就这也配说最好?那她这些天淘汰的货色,都是顶级呗?「竹子首选黄土,你这土呈褐色,分明是红土,肥力不足,养茶可以,种竹子不行。」「这边山坡朝南,白天日照时间太长,竹面自己都分色层了,色都不均匀,怎么能做竹刻呢?」「还有这坡度,目测得有35度了吧,这么陡,怎么留水?」「这料子驮回去是等着凿两下表演一个裂开吗?」「竹子年限怎么不展示一下?」「种植资格证有没有?」「营业执照上传了吗?」「不懂就别骗消费者,还号称乌川最好,别丢乌川的脸行不行?」最后一句还没来得及发送,屏幕就退回到了app主界面,上面蹦出提醒“您已被房管踢出房间”。靠了。她心里狠狠地骂了句,立马点开平台反馈,举报这个“乌川幸福竹海”的主播虚假宣传,违反广告违禁词。虽然结果显示成功,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屋里越热闹,她就越烦闷。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除了她都很快乐,又或者因为大家太快乐衬得她灰头土脸的。今天这个心情跟这氛围着实是不大匹配的。梁舒去吧台托伙计给钟灵秀递话,捞上头盔离开。门一开,入目的便是那开得红火鲜艳的玫瑰。她垂眸,张开手掌举起手,巴掌即将落下时动作一顿,变换成了轻抚。算了,打坏了明天开业就不好看了。送花人不是个好东西,但花可没有错。到家后,梁舒直接坐到工作台前。她掀开桌边的喉糖盒子,剥开包装纸,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的清凉感很快充盈口腔,刺激得大脑愈发清明。桌上卡着一截竹筒,光现有层次便有六七之多。峰峦交错之间夹着粉墙黛瓦的民居,封火的马头墙林立。中间一弯小池,由青石围成,掩映在绿树葱郁中,暗自成趣。梁舒低头弓着腰,手中弯锄刀尖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插入竹面,刮过竹肌发出闷闷的摩擦声。掏出的镂空与上面一团看不清晰的刀口连在一起,勉强有了树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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